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我却大言不惭地觉着,我和太宰治之间虽隔着一个世纪的时空,却难得的有了灵魂的碰撞。
我也曾站在电视机前跟我妈大放厥词,“妈妈,我长大以后想当演员。”那般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梦想啊,被一声稚嫩的童音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原因,“为什么?因为喜欢啊,我特别喜欢那种将书本上的人物演绎的活灵活现的感觉。”
可是做了十几年的演员梦了,我怎么才发现原来我扮演的角色是小丑啊。
哈哈~啊哈~真是人生如戏呢。我这样想着,笑着,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嘴角习惯性地牵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可眼泪却如同开了闸一样不断流淌着。
高医生与祁晚对视了一眼,我分明地看到了映衬在祁晚眼里的心疼与无措。
都说人们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的抵触与抗拒使得高医生根本与我无从聊起。但好在机器有它自己固定的程序与代码,不会遵循人伦的道德试图撬开我封闭的内心再进行治疗。所以它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我自己的身体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拿着那张重度抑郁中度焦虑的诊断书,我没有惊讶,相反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倒是祁晚捏着几那张纸颠来倒去地反复观摩,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你怎么又是焦虑又是抑郁的?”
“是啊。”我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应着,“说不定我还有躁郁症和反社会人格呢,毕竟我现在天天想着毁灭世界。”
祁晚“……”
高医生按着单子给我开药,写了几个字以后又迅速划去,“孩子,你这个阿姨觉得更倾向于双相抑郁,具体的还得进一步确定,这样……咱们再去另外一个屋子做个检查。”
“嗯……不用了,我不治。”我随手接过病单,谢绝了下一步的治疗。
“你你你不治了?!这哪行,胡闹呢……”祁晚想把单子抢过来,被我躲了过去,“你现在还只是抑郁与焦虑,要是现在不治等发展成抑郁症和焦虑症我看你怎么办!”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示意她闭嘴。
“这俩区别也不大,抑郁这种情绪持续时间久了就会被诊断为抑郁症。”我跟她咬耳朵,“一般到医院第一次就诊的都不会下狠结论,但我觉得我已经抑郁很多年了,所以症不症的也不重要。”
我只是2023年6月10号才查出来,又不代表我是那天才得上的。
我面向高医生摊摊手,故意小心翼翼地笑着,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阿姨,是这样的,我们家比较重男轻女,我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奶粉钱什么的供不应求,我一个准大学生也没有资金,治疗花销有那么大……”我把眼泪卡在眼眶里要掉不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次诊疗费已经交了,但是我实在没钱治疗。”我哭得自己都快信了,好像我爹妈真能不顾我死活似的。
高医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那表情似乎自此以后医学史上又多一大瓜。
“嚯,我跟你们说哦,今天有个小丫头,那学习压力大的都得抑郁症了,结果呢,她爸妈不闻不问,看病还是朋友陪着一块来的,说是什么家里有个弟弟,没钱给她治病,哪有这样当父母的?!”
“可不是呗!儿子的命是命丫头的就不是了?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会是这样的画面吗?我脑补着,心底觉得好笑,面上却歉意地冲高医生点点头,拉着祁晚往外走。
祁晚拗不过我,最后还是被我硬拉着离开了。
猫咖。
我嘿嘿笑着把一杯卡布奇诺推到祁晚跟前。
祁晚抱着胳膊死瞪着我,估计我要真是她妹早就上手揍我了,“为什么不治?我说你本事见长是吧?那瞎话是张嘴就来啊,话说你妈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吗?”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辛辛苦苦给你联系的人,你还不治。”
我弯腰抱起一直在我脚边蹭的蓝短,放在怀里撸了一把,“你还记得殷曈吧?”
祁晚愣了一下,“有点印象,是你那个在泽知的朋友?”
“是,她也有抑郁症,大概在临考前八十多天查出来的吧,我陪着她度过的那段时间,你知道有多痛苦?”
“吃了药,可能会引起呕吐,失明等各种不良反应,停了药吧,你只会比吃药前更难受,因为对药物会有依赖性。”
“情节实在严重的,还要去做什么诊疗,其实就是用机器刺激脑电波什么的,然后让感情变淡。”我看向祁晚,“你希望看到我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吗?”
祁晚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便被我打断。
“我确实没弟弟,但我有妹妹啊,我爸妈虽然不偏心,可是这玩意花销贵也是真的,让爸妈日夜为我操心,加重家庭经济负担,是为不孝。”
“棹棹马上一年级,懂事了,我应该是她的榜样——哪怕是表面上的。”
至少日后别人向她提起我时,会赞美一句你姐姐真厉害啊,真有出息,你得像姐姐学习。
而不是:你千万别学了你姐姐,一天到晚负能量,像个有病的。
祁晚久久没说话,只是咬着后槽牙瞪着我,把杯子里的咖啡搅得叮当叮当响。我一时之间不好揣摩她怎么想的,也不敢和她对视,就只好低下头使劲儿撸怀里的蓝短。
因为棹棹对猫毛狗毛什么的过敏,所以我们家从来没养过猫,我也不会撸猫,只是极为不熟练地上下抚摸,□□它。
然而这只猫却极通人性,它自己把头塞到我手底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