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难得出现一丝迷茫，他看着相盈，等待着她的下文。
“名声在外啊，十项全能……”相盈将方才的见闻说给步道元听，将摊主奶奶的语气、做派惟妙惟俏地模仿到位，末了做了个总结，“你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是你的传说啊！”
说完，她抱拳做恭敬状。
步道元低头剥着板栗，默默听着相盈的转述，末了才摇头道：“你忘了吗？我曾经被劝退过的，在一堂美术课上。”
美术课？
步道元的话，打开了相盈尘封已久的记忆，正如摊主奶奶所说，那时候步道元是十项全能，这同时也意味着他报了很多的补习班与兴趣班，周末与假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
那时的相盈见状也央求父母，跟随步道元的脚步报班，可以说是他学什么，她就也要学什么。
她自认自己不是学习的那块儿料，就试图通过“特长”打败步道元，却往往在上了几堂课后，就彻底兴趣全无，闹着要让她爸妈退课。
直到步道元的父母给他报了美术班，她也跟风去学了美术，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她在上课的时候，居然短暂忘记了与步道元较劲，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眼前的画作中。
即使父母依旧会拿着她和步道元的画，进行拉踩点评，可她对美术的兴趣不减反增，甚至都不在乎他人对步道元的夸奖，只是专注于自己在一次次创作中的感受，那随心所欲地创造出一个世界的美妙体验，足以让她忘掉一切。
直到某天美术课结束后，老师单独将步道元留下，她就在走廊上等着步道元一起回家。
耳力极好的的她，听见老师对步道元说：“你不喜欢画画对吗？”
或许是步道元沉默了，即使她努力去偷听，也没有听见他的答案，只听见老师叹了口气：“你没有想象力，只会规矩的复制，画树是树，画鸟是鸟，实在没有美术天分，没有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我会联系你的家长，让他们将你的美术课退掉。”
步道元依旧沉默，直到他红着眼眶，从教室走了出来，相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步道元第一次被人否定，还是彻底判处死刑的否定。
她连忙迎上去，恶狠狠地瞥了一眼教室里的老师，牵起步道元的手就向外跑去，等跑出一定距离，老师并没有追来，她才放心地嚷道：“他瞎说，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画不好？”
“我真的画不好。”步道元低着脑袋说，“他没有瞎说。”
“说明他水平不够，看不出来你的能力，我也不要跟他学画画了！”相盈眼瞅着步道元要哭出来，也感同身受般先他一步流出眼泪，“你别哭呜……”
“相盈，你喜欢画画吗？”步道元帮她擦掉眼泪，见她点头又摇头，便温声劝说道，“你真厉害，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一定不要放弃。”
那天放学回家，她也是抱着让他开心的目的，忍痛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大袋糖炒栗子，而她或许是出于真心的喜欢，亦或者是因为难得将步道元比了下去，她继续上着美术课，并最终发展成为自己现在讨饭吃的职业……
“能把兴趣变为职业，真的是一件令人钦佩的事情。”步道元说，递给她一颗剥好的板栗。
“别光夸我啊！你因为上了写作班，所以成了大作家。”相盈将板栗放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可见你从小就喜欢写作，也多亏了写作班。”
“我什么都不喜欢。”步道元的指尖，被栗子的温度熏得发红，“那些都是我爸妈安排的，从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
他爸妈明明是很好相处的人，也会有□□的一面吗？
相盈闻言有些吃惊，半调侃、半关切地问：“十项全能讨厌兴趣班，老师听到会哭诶，那你小时候为什么还愿意来上课？”
“其实也算不上讨厌，只是想找点算不上浪费时间的事情做。”步道元语气淡淡地答。
相盈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那些年独自在家的步道元，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本想出声宽慰两句，却没想到步道元接着说：“至于所谓的十项全能，那是老师们的看法，我只是想既然做了，就要把那件事情做好，做出些实绩来，不然太浪费时间了。”
他语气之真诚，内容之欠揍，神情之无辜，足以让相盈气得捏紧拳头。
默默收回宽慰话语的相盈：熟悉的讨厌感又回来了呢！
她忍下想要打人的冲动，从纸袋里摸出一颗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却不曾想因为过烫的温度，手下意识一松，那颗栗子咕噜噜地滚到了腿上。
步道元见状道了一声“小心”，无比自然地将剥好的几颗板栗仁，尽数放到了她手里，就像是他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慢慢吃，有点烫。”他温声交代道，双眸比晴空还要纯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