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泰的不在状态引起了已经躺在床上被窝里的开元。
“睡觉啦。”开元说了句,然后拍了拍边上的被子。
唐开泰嗯了声,默默的换了衣服进被窝。
好一会儿,唐开泰问道。
“开元,你还记得父亲吗?”
以为开元不会回答,结果开元回答了,听语气竟然是有些生气似的。
“父亲叫唐尹,字怀臣,爱生气。”
唐开泰嘴角上扬一下,为那句“爱生气”。
想了想,又问,“你想父亲吗?”
“不想。”这一句答得很快。可是还没等唐开泰下一句问出来,开元又说了句,“有点想。”
唐开泰叹了口气,没说话。边上开元被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元坐了起来。
他刚要问开元起来做什么,就听见开元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大哥,我背的对吗?”
唐开泰也坐了起来。看着黑暗中的开元,点了点头,想他看不见,又轻声说。
“嗯,对的。”
这是他们八岁的时候学过的《论语》里的内容。也是那个时候,他们发现开元的学习进度赶不上他。他一点点健忘,喜欢玩,脾气变得有些急躁。
到八、九岁的时候,开元已经不喜欢学习了,总是坐不住的想要出去玩。他们一本《论语》学了两年,但是开元记住的没有几句。
有一次父亲回来,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学《论语》,便考校开元,随便找几句起了头,他不记得是不是开元背下来的这一句。当时开元没有背诵下来,父亲让他来背,他背诵出来。
他以为他背出来父亲会高兴,但是并没有,父亲好似更生气了。他狠狠的罚了开元,不许他吃晚饭。
那时候他不懂,后来渐渐明白了,父亲对于作为嫡子的开元多少是有些期待的,所以才对开元的背不出《论语》那么生气。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个呢?”开元又问。
坐在炕上的开元,他身板挺直,摇着头背《论语》,像是小时候在小书房里两人读书的时候。他问 “这个呢”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不知怎么得,眼角发酸,张了张嘴说,“这句也对,开元很厉害。”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勿,勿单改。”
“过则勿惮改。”唐开泰接了一句。
家里请的先生只教他们两个,开元学的进度慢,那时候的开元比现在好动,总喜欢在院子里各处玩,每次想去玩,都用一双纯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大哥你不和我去玩吗?”
正是贪玩的年纪,他怎么会对玩耍不心动,于是放下书本,和开元在院子里撒欢的玩儿。
先生见他们本来学得好好的,竟然学着学着开始不上进了,先生要求背的文,要求练的大字,都只是应付了事。
罚他们站墙根,打手板,都不管用。
母亲和娘也罚他们,但是都是慈母心肠,尤其是开元还病着,经常要喝那苦巴巴的汤药,被打了手心哇哇哭。于是母亲对他们便也听之任之了。
看他们喜欢什么都让他们学一学,学画画,练字,打算盘,甚至还请了舞剑、射箭的师傅上门来教他们。
如今想来,这世上再没谁能像母亲那般对他们了。
哦,不,现在又有一个人,十月,她和母亲不同,但是对他和开元的好,一样的无私。
十月那么期待董太医能够给开元治病,他要不要和她说自己的猜测和顾虑?她会不会觉得他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又或者自己的猜测也许只是多心了?
就在开元时不时冒出一句《论语》中,唐开泰回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后来想明白了,如今的他势单力薄,若是京城那位,真的要把他怎么样,根本不需要多费手段,凭他如今的情况,悄无声息的弄死他,恐怕是和弄死一只蚂蚁差不错。
而他,现在就算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他能做的也就是逃,躲。可是能躲开几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太医,不管怎样,先治开元的病要紧。
想通这些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还是免不了心下担忧。
就这样一会儿回忆,一会儿胡思乱想中,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早晨起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匆匆起来洗漱,收拾东西。
他和开元背着打铺盖卷从后院出来的时候,昨天雇的马车已经停在粮铺门口,就等着唐开泰出来了。
唐开泰把铺盖卷放在马车一角,然后三人一同来到九州客栈。
客栈有朝食,唐开泰买了六个包子三碗粥,车夫没想到唐开泰还带出他的一份早饭,说吃过出门的,唐开泰淡笑着说吃了也再吃点。车夫笑呵呵的接过包子和粥,三人围坐在客栈一角的方桌前,安静的吃这早饭。
开元似乎完全晚了昨晚背诵《论语》的事,他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忽然又要回家去住几天了。不过对此他是开心的,相比在县城里住着,他其实更喜欢在家里。家里更自在,只是这两天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去处,但是那个有意思的地方,也不如家里好。
他还想着等大哥有空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就和大哥去,可是大哥总是忙,他都忘了告诉他了。
这会儿安静的吃着早饭,开元又有些不开心了,他问唐开泰还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