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进土的人了,你是个什么笨猪我不知道,尽来哄我!杨武实急了,亮出了自家宝贝。
看到宝贝,老伴没有如他想象的兴高采烈,相反,当场吓得六魂丢了五魂:
“老天,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处有人传,说有人拿塑料冒充玉货骗人?你是不是被骗了?”
他懵了。他嘴硬,说你这个老婆子不懂货就算了,还说我遇到了骗子?我有你那么傻吗?
老伴拖了他,去找人鉴定。
鉴定出来了,杨武实花一千元钱买下的玉货,是不值一文的烧料。
杨武实懵了。
老伴呼天抢地,骂他财迷心窃,骂他呆、骂他傻。
杨武实一连多天闷飞不乐。巨大的打击之下,他真如老伴骂他的一样,变得呆头呆脑。报税的工作,他跟着没了心思,辞了。
老伴除了恨铁不成钢,还嫌老头子没有热乎劲,丢下他一人,不时往娘家跑。
她是去了娘家的村子,找老头老婆们扎堆,找乐子。
她一走往往十天半个月。
她的身后,丢下杨武实一个人孤孤单单,像极了单身汉。
可老太太为他骗上当的事念念不忘,不管这些。
她走时绷紧了脸,来时像是换了个人。再次回家,她整个人变了样,容光焕发,哼着小曲,闲不下嘴。
进了院坝,她往年轻人里钻。
李得淼数落她是人来疯,哄着她开心,让她忘乎所以。
兴致来了,她会跟年轻人讲她年青时的风流韵事。
说着说着,她激动了,从口袋里翻了一张男子的照片。照片发黄上了年头,是一个男子身着戎装的正装照。
他一身威武、俊郎,不苟言笑,却不怒自威。
每每看着照片,她眉飞色舞,说那是追求过她的军官,风流倜傥,比起成天吊着马脸的杨武实来,不知英俊多少倍!
这话激起了李得淼的俏皮劲。
他一把抢过照片,任由老太太跟着他屁股后头跑。
跑累了,李得淼这才将照片还给老婆子,羞她: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老骚老骚的,也不管我们武实怎么想?”
事实上大多时候杨武实在家里寂寥难捺。听到外头热闹,他出了宿舍,看到老婆子和李得淼闹得欢,不吭一声。
可他不会笑的脸,还是吓到了老婆子。
老婆子看到老头子一脸愠色,赶紧将照片藏了,还李得淼一顿羞辱:
“你呢?你羞也不羞?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找个媳妇。你看我,我是十六岁就嫁他杨武实了,你李得淼多大个人了,还不会找媳妇?你不会找个人捂热脚睡觉,回到家热人热被窝的?”
说归说,笑归笑。没有人知道李得淼为什么不急着找对象。
就在众人的狐疑间,这天税务分局来了一位老人。
老人谁也没有见过,长得一脸络腮胡子,像极了李得淼。
上前招呼老人的,很快猜出了他是李得淼父亲,领老人去找李得淼。
见到老人,李得淼愣了一愣,只说了一句:
“你来了?”
随后,他不冷不热地招呼老人坐下。
除了礼貌地给老人倒了杯茶,两人相对无话。
老人还想说什么,可很快哽住了。
为此,俩人干坐着,像是话不投机,更像是陌生人。
闻讯赶来的张家善和董留成来了。
两人赶紧请老人到他们的宿舍小坐。
进了董留成宿舍,张家善试着与老人谈及往事,老人悲从心来。
他未曾开口,已是老泪纵横。
从他口中,两人很快知道了一段不为人为的家人往事。
老人说,
“我当年是在错误的年代,走了错误的路。天算不如人算,我是进了监狱不说,还在监狱那个地方,一呆十年;十年了,我害苦了家中的得淼和姐弟,还有老伴。如今,我出狱了,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来看看我可怜的大儿子一眼。”
说到这儿,老人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我可怜的大儿子哟!不怕你们笑话,他打小没有见过多少回我这个当爹的,还算他和他妈熬过来了!今儿,不管他再怎么不待见我,我都不怪他。就前两天,我刚一到家,就听他妈讲,得淼是打小就跟着农村孩子上山挑柴禾当烧柴啊!他小时候可没有干过一天农活。使不惯那些农具,他是一镰刀砍在了脚上,差点没弄残废——老天啊,我是造了什么孽,让我可怜的孩子,跟着我受苦受难啊!”
老人的哭诉,张家善和董留成心下戚戚。
两人安慰着老人,安排他在分局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老人早早起身。
他要别过张家善和董留成返回县城。
临走前,他想见儿子一面,去了李得淼房前,敲了门。
可门没开。
老人站在儿子门前,一个人泣不成声。他想与儿子说上几句话,却受此遭遇,将他的趁兴而来的热情,化为泡影。在狱中,他总是默默地告诫自己,只要忍受,他终会迎来出狱后见到亲人的其乐融融。可如今,一切化为冰冷。
他以为之前认定的先苦后甜,撑了他一年又一年,成了支撑他在牢中度过凄凉的唯一信念。可如今,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不待见。他甚至是连面都不与自己见一面的拒绝,让他一时泪流满面。他不由地问自己:我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有何意义?
老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