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只有十岁。”
卫靖犹豫道:“这……”
谢凌川接着道:“这样的人,要么霍乱天下,要么成一方枭雄。若非她为女子,限制颇多,只怕京城早已变天。”
“王爷是想拉拢她?可她到底只是一届女子,况且又是顾方明的女儿……”卫靖懵懂道。
“据我所知,”冯澈在一旁补充道,“他们父女二人关系颇为僵持。”
卫靖呆滞片刻,叹气道:“卫靖只是一介武夫,难懂京中这些弯弯绕绕。王爷若有事需相助,卫靖万死不辞。”
谢凌川微微点头,道:“疆北路远,将军路上小心。”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只骨笛,卫靖见此物连忙跪下。
“此笛由我父亲指骨制成。倘若敌军真的来犯,大梁兵力调动不得,你可携此物前往陕西行都司。”他将骨笛放入卫靖掌心,目光复杂:“骨笛声响,漠北军出。”
“末将幸不辱命!”卫靖坚定道。
看着卫靖悄然离去的背影,冯澈在侧旁感慨:“倘若当初能够将鞑靼兵力一举歼灭,这世道兴许还能多弥留几年。”
“樊笼将破,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谢凌川嘲弄道:“那位不愿出兵鞑靼,不过是怕战线越长,大梁兵力折损越重。届时有人趁虚而入,借机搅起内乱,将他拉下龙椅。”
“只怕到时陷入内乱丛生、外敌侵袭的境地。”冯澈叹了口气:“他如今最怕的却是你。谢煜虽位居太子,可手中并无实权;你,定北王手中却掌着漠北五万大军,再加上老王爷在军中几十年的威望,虽如今被收回兵权,却不能不让人忌惮。”
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对视一眼,皆默声不语。
“主子,”旭辰的声音在外响起,“宫中有人来府中传您面圣。”
***
谢凌川快步行至殿中,屈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定北王好大的威风,”天安帝冷笑道,“连朕的话都可以当做耳旁风了吗?”
“臣自知渎职,只是近期琐事繁多,还望陛下恕罪!”
“琐事繁多?”天安帝猛地拔高声量:“你当我不知你最近在酒楼日日与一群酒囊饭袋厮混,饱食终日。整个朝堂都要传遍了!”
“谢凌川,你当真给我天家长脸。”
谢凌川垂首不语。
“你若是对圣旨有异议,便当堂提出来,现在又是在使什么性子!”
谢凌川心中讽刺,抬头却是一派坦然:“陛下旨意,臣不敢不从。”
天安帝一瞬恍惚,面前人突然让他想起他的父亲。
他少时和谢征一同在宫中长大,两人虽非一母所生,却情谊匪浅。
从前也曾有人携一身风沙,傲然立在殿中。
只可惜塞北风寒、边沙苦冷,故人不在。
他心中怅惘,再看谢凌川的目光已然不同,半晌道:“朕可以不同你计较,祠部郎中溺死一案便由你全权接管,务必给我个交代。”
“臣遵旨。”谢凌川领命退下。
他心中亦有计较,锦衣卫乃是圣上亲卫,职位特殊,倘若他万事尽心尽力,必将加深圣上猜忌。
如今他做出这副百般不愿、消极度日的模样,反倒能让那人安心。
“王爷。”一锦衣卫迎上来:“仵作已在一旁候着。”
“带我去吧。”
“是。”
他到的时候,祠部郎中的尸体正被白布盖着,仵作见他正要行礼。
谢凌川抬手一挥,示意免礼,问道:“可有发现?”
“回王爷,尸首全身肿胀,口鼻处呈蕈样泡沫,没有明显外部伤害,只有几处青紫应是挣扎过程中撞击缸壁而来。我方又拿银针探过,其体内并无毒素。若不出意外,郎中大人确实是溺水而死。”仵作屈身回道。
“可否详判此人几时溺毙?”谢凌川沉吟片刻问。
“这……小的能力有限。”仵作为难道:“只能确认不超过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也就是说此人不一定是在缸中溺毙。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淹死不易,可若是人已在其他地方溺死,再将人运到祭台却容易得多。”谢凌川道。
“确有此种可能。”
“派人彻查昨夜至今早的入宫人员名单,尤其是运输大件物品的。另外,将去过祭台的,无论何人,集中起来盘问。”谢凌川对侧旁锦衣卫吩咐道。
“是!”
“此外,王爷,小的还在郎中大人身上发现一可疑之处。”仵作掀起白布,将那尸首腰部衣物拨开,一只青黑鲤鱼跃然而出。
竟同几日前猝死的赵梦长身上刺青如出一辙!
谢凌川心神大动,面上却极力维持冷静。
“此青鲤由山茱萸花汁染成,不知其中掺就何物,在水中浸泡几个时辰竟也没有褪色。”仵作在一旁道。
好似有一张大网在缓缓撒开,谢凌川心中隐约感到不妙。
“我知道了。”片刻后,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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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日落,景阳楼钟响,鸟雀纷飞。
“定北王殿下。”
谢凌川行于宫道中,闻声抬头,见一白袍僧人迎面朝他行礼,点头道:“空净大师。”
空净乃是韶光寺的住持,时常被天安帝召进宫,为其诵读经文。话道从前,他与空净亦有一面之缘。
那时他自沙场归来,多见民不聊生,心中困顿,便上山寻一小僧问:“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磨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