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求死。
他本来就是冲着赵怀英来的,没想过会有人出来挡箭。
竟还有人舍不得他,愿意为他去死。
“我不杀无名之辈,”赵怀英丢开火把,用长剑挑起对方下巴,似乎在探寻着什么,下一刻长剑狠狠地扎穿了刺客的肩膀,怒吼道,“说!”
裴影虽说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但还是被赵怀英的喝声吓得身子一耸。
他很少动怒。
“陆照枝。”声音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赵怀英从他眼里看出了不甘心和千刀万剐的憎恨。在场的府兵皆面面相觑,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裴影更是一愣,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竟是陆照枝。
他没死还活着?只是他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赵怀英抽出长剑,他连吃痛的喊声都发不出了,双手强撑在地上,鲜血宛若一朵朵梅花,在雪里绽放。
裴影见情形不对,忙上前,“陆家反贼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好大的口气,竟敢冒充陆照枝!”
裴影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当初陆照枝的死讯从关外传来,他悲痛了许久,他敬仰,却也是各随其主,唯留叹息罢了。
倘若他真是陆照枝……
好容易,死里偷生回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嫁给了仇敌,在榻上行鱼水之欢,还为他挡箭。
他不知道陆照枝会不会疯,反正他自己快疯了。
太惨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冀州陆照枝。”他知道裴影的用意,眼底透出一丝轻蔑。既然来了,他还怕死吗?
“裴影!”赵怀英看着仍在走神的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去告诉夫人!”
“是,殿下。”裴影不敢违抗命令,低着头快速往后院走去。
萤灯正在清扫阶上积雪,看着他急匆匆而来,脸色发青,忙道,“夫人已经歇下,裴将军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裴影不敢直视,他知道萤灯自小在侯府长大,与陆照枝感情非同一般,要是叫她知道,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殿下只说让我来请夫人,旁得没说。”裴影不敢久留,灰溜溜地跑开了。
青色麻石砌成的密室内,陆照枝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脑海中全是她拼死护住赵怀英的场景,反反复复,他轻笑出声,到最后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结发夫妻,白首同心,在他看来不过是场笑话罢了。这才多久,她就改嫁了,还以为坊间传闻都是假的,他不甘心,他不信。
陆照枝觉得他就不应该回来,他就应该死在关外。
“他好像伤得很重……”黑暗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陆照枝有些吃力地睁开眼。
三年了,三年未见。她在近处,再看到这张容颜时,陆照枝险些放声大哭,可他忍住了,用手支撑起身体,靠倒在墙上。
“他很快就要死了……”赵怀英凝眸,眼底满是寒意,“府兵刚刚抓到的刺客,他说他是陆照枝。”
他递出长剑,柔声道,“你说,你早已臣服于我,我不信,所以要你试试。”
要不是从赵怀英的口气中听到了杀意,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样一副支离破碎的身体,会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陆照枝。
他太瘦了,像颗轻飘飘的浮尘,衣裳几乎是垂挂在身上,双眼无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伤口,脸上更像是被人用刀剑活生生割开,血腥味扑面而来。
可无论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陆照枝,怕也活不过明天了。
“殿下……”她语气满是哀求,可赵怀英却无动于衷。
她无奈,只得接过那把长剑。
“怎么?心疼了?”赵怀英搂住她细嫩的腰肢,下颌搭在粉颈上,亲昵地蹭了蹭,“要是怕,我来帮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长剑直逼陆照枝喉咙,吓得她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长剑刺歪了,在原本的伤口上,又狠狠地补上了一剑。陆照枝低吼了一声,双眸猩红。
敌军的长刀砍在他身上,赵怀英刺他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疼,可偏偏就是邹衡阳这不太用力的一剑。
他真的疼了,很疼很疼。
他的心在哆嗦。
“不要!”
叮地一声,长剑落地,她满脸惊恐地看着赵怀英,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我求求你,不要……”
如此举动,也让赵怀英真的相信,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陆照枝。
衡阳怎么也想不到,平时里对自己的好,莫不是装出来的?他竟然要她亲手杀死陆照枝。
“他刚刚用暗箭射伤了你,”赵怀英饶有兴致道,“看来你没骗我,他就是陆照枝。”
“你别碰她,放开她!”陆照枝挣扎着想起身,双腿如同灌铅一般,只能满眼愤恨地看着赵怀英,嘶吼,沉寂。
杀人?在侯府的时候,她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而今他赵怀英却要她杀了自己。
“碰?”看着陆照枝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模样,赵怀英心里燃起一阵快/感,他等一天等了太久,邹衡阳本来就是自己的,是他横刀夺爱在先。
“她的每一寸肌肤,我都尝过,”他冷笑道,“陆照枝,你要不要问她,是如何在我榻上承欢的?”
他不想问,他不想听,因为他刚刚已经看见了。他不愿想起那样的伤心事。
“赵怀英,你答应过我的,如果他能自证清白,你会为他申冤。”到如今,衡阳的心底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赵怀英没这么坏,至少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