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忘了赵怀英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躺在软被上,浑身酸痛,双眼空洞地望着屋梁,像具没有灵魂的尸身。
昨夜那几个时辰,他根本就没停过。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这么多年他的不甘,和恨意。
恨陆照枝夺人所爱,恨他从小,只要轻轻挥手,什么都有,包括邹衡阳。
可自己,却是一步步跪过来的。他被所有人遗弃淡忘,唯有衡阳是他在深宫里唯一的光。
什么都没有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剥夺。
上苍不公,怎么什么好处都得了。
萤灯舀了热水进屋,来给她擦拭身子。狼藉的床榻,满地的衣裙,还有颈上的红痕,这一切都意味着,被侵略过。
萤灯进屋,她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地收回目光。
“夫人,你的伤口……”看着手臂上透出药布的血印,萤灯咬牙切齿,“他赵怀英还是人吗?”
他确实不是人,更像是个凶煞。
一个能随时了结她性命的凶煞。
“是我自己要服侍他的……”她喃喃说着,支撑着起身。可那处地方却像被刀割裂一般,炙热滚烫,翻涌着热流。
她不敢乱动了,只得把脑袋慢慢垂了下去。
萤灯取了药膏替她上药,伤口处触目惊心,不忍再看,“夫人,我们逃吧……”
她知道赵怀英不是什么善茬,表面上斯文,背地里心狠手辣,暴虐弑杀,什么坏事他没做过?平日里也看不到半点笑脸,仅有不多的和善单单给了衡阳。
逃?能逃哪里去?天涯海角,赵怀英也有办法找到。即便他愿意,自己又能走到哪里去?明面上,皇帝已经宽恕了邹家,可谁能笃定不会秋后算账?
留在赵怀英身边,至少是能护着邹家的。
“奴婢,奴婢答应过小侯爷,要好好照顾夫人的,”萤灯知道她这念头,是异想天开,绝望之余只能低低啜泣,“是奴婢没用,保护不了夫人。”
其实在陆照枝没来之前,赵怀英还是个正常人。
会放下手头紧要的公事陪她用晚膳,会在冬至的时候,背着她去南山看雪,也会亲手挑选珠钗只为逗她一笑;
这三年里,他们好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她心甘情愿同他亲热,躲在他怀里撒娇。
他没有一句重话。
他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确实是很好夫君。
至少,在念归一事上,她仍旧觉得有所亏欠。她总觉得,他还是那个被别人抢走竹蜻蜓,会哭会难过的孩子。
从来就没变过。
他对陆照枝耿耿于怀,也不过是在怄气。陆照枝用暗箭伤了他,他也没有真的动手杀人。
他像个委屈巴巴的可怜小孩,在祈求阿爹阿娘的安抚。
有些东西,他从小就缺,长大了或许可以买回来,可即便买回来了,也不会有当年的兴致。
更何况,他缺的,怎么可能买到?
“只要我好好的,邹家就好好的,”她整个人毫无气力,“我要想办法救陆照枝出去。”
陆照枝留在王府,永远是个威胁。
现在赵怀英情绪不定,看到陆照枝就不高兴,哪怕自己再安抚也没用。
“密室那边有很多府兵,不过奴婢会想办法的,若有得手的机会奴婢就立马告诉夫人,”萤灯眼眸一亮,“赵怀英一大早就进宫了,想必今晚不会回来,夫人今晚可以好好歇息了……”
她点点头,心头畅快了一些。终于不用对付他的喜怒无常了,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福宁殿。
金砖铺地,白玉石柱上盘着龙凤呈祥,无尽奢华。
炉子内点着上好龙涎香,皇帝斜靠在软塌上眼睛微微闭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掌事太监刚进里头传完话,赵怀英就进来了。他长身鹤立,清冷的眸子含着动人的笑意,“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扫到了他脖子上粉色红晕,掩嘴轻咳,“你……”
想说什么的,可好像已经习惯了。自从娶了邹家的嫡女,哪回上早朝的时候不是这样?
“知道朕为何着急找你吗?”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太子死了,身边得力的就这么几个了。皇帝对他至少是抱有歉意的,那年太后寿辰,他喝多了酒,宠幸了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后来被扣上勾引君主的罪名,被人活活打死了。
“回父皇,儿臣不知。”他身上的倦意尚未散去,声音却是清澈洪亮的。
他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他看来,这个父皇没有半点人情味,也是因为太子死了,其它几个哥哥不争气,这才慢慢想起他来。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父皇是过来人,也知道干柴烈火,情难自控的道理,可首辅嫡女也嫁过去多年了,”皇帝声音低了下来,“是不是还没碰过她?”
赵怀英眼角一跳,神色镇定,“儿臣记得父皇说过,人长大了,有些喜好可以自己决定。”
他不喜欢郑氏,自然也不会碰她。况且他知道,郑氏于他,不过是权利的牺牲品。今日王妃是郑氏,明日就可以张氏,李氏。
皇帝被他一口堵住,看了看身侧的掌事太监,缓慢起身。
“是不是伺候得不够周全?朕让文卉去教教她。”
文卉是宫里的掌事女官,在后宫多年。
赵怀英哪里看不出他这个父亲的心思,王妃多年无所出,委实有些不像样。
反倒是妾室,早早就有孕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