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抚给她听的那支曲子,亦是从前在水沼泽他与她第一次相见时抚着的曲子。不过此时的曲子,却更似他当年觉出自己心意所抚的,尽是绵绵情思,且还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婉转哀愁。
他搁下竹简抬眸看向那厢以琴音寄相思的人儿,又不禁有些失笑,早知这没良心的小狐狸如此思念他,开始便不该敛了身形,现下倒是不便现身了……
正所谓曲中意,动人心,这抚琴的人便更是浸在心意之中,白浅上神越是拨弄着弦音便是坐不下去,那缠缠绕绕的相思都要化成实质了,她强耐着性子抚完一曲,再出门时才发现外头已然暮色四合,迷谷背着一筐什么正往这边来,瞧着方向是去蘑菇集了,想来是猜算着一会儿他姑父定是要来。
她方才出来本是打算回昆仑虚的,现下被风一吹,反倒不想回去了,师父哪里会睡得这样久,分明就是故意不来找她的!
迷谷老远便瞧见了姑姑,赶紧快走几步,才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姑姑说,“我去十里桃林了。”
眼下已是到了饭时,姑姑同姑父不吃了饭再去么?他正想问一句,张了嘴才发现出来的只有姑姑一人,姑父竟是不跟姑姑一道去十里桃林么?
他纳闷地伸着脖子往后头望一望却也未见姑父身影,纳闷地再看回姑姑时还未开口便又听姑姑状似不耐烦道,“你姑父来了若是问起,就说我去十里桃林了。”
迷谷听得又是一懵,然还未说出话来,姑姑便已施展法术没了身影。
姑父来了?姑父不是一直在狐狸洞么?莫不是他离开这会儿姑父又走了?怎地瞧着姑姑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不会是姑父没将姑姑哄好,反倒自己走了吧?!
不会不会,姑父又不是那不稳重的毛头小子!再者说了,姑父疼姑姑比疼两个小殿下还厉害,哪里舍得丢下姑姑一个人~
天边的烟霞慢慢变成了灰白色,迷谷将身后的竹筐往上背了背,瞅着满筐的吃食又忍不住有些想哭,也不晓得姑姑跟姑父还回不回来,狐帝跟狐后还有两位小战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多的吃食他一个人得吃到何时啊~
唉,姑姑啊姑姑啊,您同姑父两口子调剂日子,可把迷谷给害惨了……
……
十里桃林,叶蓁蓁,花灼灼,看在白浅上神眼中却并不那么讨喜,她挖了坛酒就近挑了个顺眼的树丫子躺着边喝边赏桃花,瞧着眼前开得招摇的桃花瓣便又好像看见师父在笑她~
她郁闷地哼了一鼻子,仰头喝上一口老凤凰新挪了地方的陈年佳酿,再伸出一根手指将那看她笑话的小桃花点一点,“坏师父,臭墨渊!有本事就别来找我~”
负着手正欲现身的战神脚下一滞,默了须臾不禁挑了眉心,复又展眉失笑。
来时的一路小狐狸不知揪秃了多少枝桃花,小嘴更是时不时便嘟囔一句,他起初看的有趣,也听得心头甜软,便不近不远的跟着,不想此时却是又……
……
白浅上神又抿了口酒,耷拉着的一条腿百无聊赖地荡悠着,这般夜色,这般无事可做,倒是让她想起来从前同四哥赖在十里桃林的那两万年……
她莞尔一笑,随手折下一支桃花把玩,再仰头喝上一口佳酿,就着清幽夜色懒懒念道,“春风吹桃花,桃花酿清酒~清酒浅入梦,入梦识相思,相思了无益~不如种桃花……”
“相思了无益……不如种桃花?” 战神踱步近前,亦忍俊不禁地现出身形,他的小十七本就嗓音清甜,再衬着如此静谧夜色便更是悦耳动听,若非她念叨的愈发不像话,他倒是真想再听上半刻的。
白浅上神念到最后一个桃花时顺手拈起了酒坛子,不想酒还未入口便听见了思念已久的声音,她忙转头望过去,果然瞧见师父正背着手走过来!
“师父!”她惊喜得喊上一声,起身便想奔过去却着急得忘了还躺在树丫子上,脚下一滑身子也跟着滚了下去,继而是踏实又温热的气息将她接了个满怀,也一下子将她空了小半日的心口里填满,跟着便又是一股酸溜溜的暖热翻涌起来。
近在眼前的眉眼含着笑,她却委屈得瘪了小嘴,方才还想着等他来了定要好好地将他晾一晾,眼下却是紧巴巴地勾了人家脖颈,嗓子也先没了出息,“你怎么才来~”
某只小狐狸的黏人姿态另人颇为用,只是这张口便兴师问罪,未免有些不讲道理。
战神紧了紧手臂,又将笑意掩一掩才徐徐开口,“不敢来的早,怕白浅上神一茶碗将我打出去。”
她撅着嘴正等着听师父解释,闻言却是一愣,又怔怔地眨了眨眼,忙推着他放她下来好好地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小白脸,“师父早就来了!”
原来她一开始觉出的气息和脚步声都是真的!他若不是早就来了怎会说什么茶碗,他定是瞧见她拿茶碗打迷谷了!那后头她去瞧时又未瞧见他……
她抿着唇皱起眉,心尖儿里的酸突然便又翻江倒海了,“师父竟然藏了身形不见十七……”
怪不得她总是觉着他好像就在她身边似的,可不是就在她身边,原来他隐了身形一直在看着她,看她那样想他都不出来见她……
她忍不住又瘪了瘪嘴,这会儿便是眼圈都泛上酸了,“那你现在又出来做什么~”
瞪着人的小狐狸一副要哭了的小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不告而别又或是离家出走的,他暗暗抽了抽嘴角,笑意又有些忍不住,“我若再不出来,只怕小十七便要去种桃花了。”
彼时花下美人悠哉游哉念着词的形容仍在眼前,着实是很有几分当真要斩了情丝去种花的洒脱模样,他轻挑起眉心,伸手环上小腰,“不如种桃花?”
师父这话虽问得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