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话!母亲哪有不为你好的?你是我的儿子,值得天下最好的女子。这个不行,便换下一个!难不成公主府的小爵爷还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崔默满嘴苦涩,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啊!交出去的真心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收回?
他是真的喜欢陆芷萱,喜她端庄自持,喜她娇憨明媚,喜她热烈赤诚,喜欢到想要跟她过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可是崔默的喜欢,百无一用,被一句轻飘飘的“这个不行,便换下一个!”便尽数抹杀。
可笑!
何等可笑!
大长公主的居所温暖如春,崔默却如坠冰窟,心痛如绞,他却又从这剧痛中生出了些许反抗的勇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与她已经是订过亲的人了,六礼只差最后一道,母亲,你真要儿子做个背信弃义之人么?”
大长公主闻言勃然大怒:“背信弃义?是谁先背弃了你们之间的誓言?难道不是她自己跳到水里去的?还有人逼她不成?!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难道不知?你是她的夫主,她都丝毫没有为你的脸面着想,可见她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事情已经过了两日,该查清楚的,早已经被查了个明明白白——陆芷萱为什么落水,又是什么人想要害她,公主府的暗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除了找不到那个神秘消失的男子之外,余下的事情都办的利落漂亮。
是以母子二人都知道陆芷萱落水乃是为了救人,甚至也知道幕后的主使是谁。
崔默想问,他的脸面与一条人命相比,孰轻孰重?为什么他的萱妹妹明明是做了好事,却反而要受苛责?
但是崔默的喉咙却仿佛被千万根细线死死勒住,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是他数十年来对母亲言听计从留下的后遗症。
小爵爷无力地垂下了头。
不必说。
什么都不必说了。
原是这公主府,配不上她。
原是我崔默,配不上她。
崔默像一只濒死的鸟,终于安静了下来,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自己。
而大长公主见儿子不再反抗,终于满意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寿哥儿,这天下女子何其多,母亲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媳妇儿。”
————
男人带着陆芷萱一路疾行向南,避开了所有有人烟的地方,挑了人迹罕至的偏僻小路,在大山密林中穿行,有时走到绝境,甚至要自己开辟出路来。
这一段他们日夜兼程赶路,就像在跟什么赛跑一样。
就算男人不说,陆芷萱也能从他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中,越来越少休息的时间中,察觉到男人隐隐的焦躁。
陆芷萱问过,男人不答,陆芷萱便不再问了——纵使她知道,那些追兵可能是来救她的人。
但她如果胡乱动作,惹恼了男人,可能追兵还未追来,她便先被男人杀掉了。
所以陆芷萱很配合地没有打乱过男人的任何计划安排。
而男人对陆芷萱的配合似乎也很是满意,他尽最大可能地顾及了陆芷萱的身体状况,遇到难走的路,甚至会背着她前行。但陆芷萱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又怎么禁得起这样高强度的长途跋涉?
吃不好也休息不好,不过几日的功夫,陆芷萱的脸就已经瘦得凹下去了。
这一日两人正在休息,只听得一阵有规律的鸟鸣声传来,陆芷萱还在奇怪,男人就已经警觉地翻身起来,一把捂住了陆芷萱的嘴。
陆芷萱这才反应过来,她听到的不是鸟鸣,而是人类用于联络的讯号。
是他们一直在躲避的追兵终于追上来了么?她要得救了么?
陆芷萱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阖上了眼,再睁开时,视线中已经是一片冷定:“你走吧。”她对男人说,“你现在走或许还来得及。他们既然能一直追到这里,不把我带回去便不会罢休。我知你从未想过要伤害我,只是,你我二人的缘分,也就只能到此处了。”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对方人数众多,即使是男人也未必能安全突围,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男人却不动,只盯着陆芷萱,忽然开口:“薛岱。”
陆芷萱一愣,她之前问了一路男人的身份,他从来都没有理会过,却在即将分离的一刻,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北顾极幽并,东望跨海岱。”
这是薛岱名字的出处,他的出生也曾经是被祝福、被期待的,只可惜如今期待他的人都已不在了,这个名字就成为了薛岱与过往的唯一联系。
陆芷萱曾告诉过他,她的名字,这一刻,薛岱也希望她能记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