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不给苏溱哪怕一点点的回应,就像她这些年对苏溱一贯的冷漠和无视一样。
苏溱有些脱力,半趴在床边喘息,汗水泪水头发糊了她一脸。
床上的女人此时已经被她拖拽到了床边,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巨大的恐惧和无助铺天盖地的砸向苏溱,她头晕目眩眼神涣散,她感觉自己正在向无尽的深渊掉落,浓郁的黑暗紧紧包裹着她。
慢慢的,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她急速跌落,她快要窒息。
苏溱醒来时周围没人,只有刺眼的阳光和窗外的鸟叫声,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片刻后她瞪大眼睛开始拼命的回想,她在脑子里四处搜刮着挑选着以前的记忆来填满现在空白的大脑。有什么?有什么呢?还有什么?她不停的念不停的想。
可随后,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任由所有的记忆涌入大脑回归原位。
是了,她的妈妈……死了!,她……没有妈妈了!
外婆刚去世那会儿有一段时间苏溱过的很害怕,因为她发现妈妈好像不那么爱她了。当慢慢看明白妈妈眼里的情绪是厌恶后苏溱确定了这一想法。
再到后来她动辄就会对苏溱破口大骂,那时候苏溱曾偷偷的想,这太痛苦了,这样的妈妈还不如没有。
可是现在,苏溱躺在床上闭着眼,有温热从眼角滑落,有的流进耳朵里,有的顺着耳边的轮廓流进脖子里,痒痒的。没一会儿,脖子下面就潮湿一片。
这时,门被推开了,苏溱仍闭着眼一动不动,来人坐在了床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溱感觉有什么在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眼角,然后是一声叹息:“苏溱,我是派出所的,你可以叫我……姚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需要我叫医生吗?”
苏溱不答
对方停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你……你爸爸来了,你现在,想见见他吗?”
苏溱听到自己带着浓厚的鼻音说了句:“不想!”
对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马上高中了吧?你的成绩挺不错的,我们联系了你的老师,那个高中正好在J市,很方便”
苏溱不答,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苏溱,虽然论年纪我可以做你阿姨,由于我的工作,类似的事我也见过不少,但老实讲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愿意跟我聊聊吗?”
苏溱还是不答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继续:“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过,你成绩很好,而且一直很好,为什么?”
为什么?眼泪再次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为了能主动而不是被动!为了能做选择而不是被选择!为了能让她安心不再成为她的拖累!为了……为了让她开心。苏溱不答。
对方叹气:“你是一个有主见的姑娘,这是在你们老家的餐桌上发现的,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说完,对方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门轻轻被关上后,苏溱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抬起一只手用袖子抹了抹脸,另一只手在床边摸索着,摸到了一角,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上面写着苏溱的名字。苏溱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串钥匙。
苏溱拿着信封像是重新抓住了一丝希望,她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苏溱小心的撕开信封,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里默默念着,生怕会有错漏:
溱溱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会不会怪我,我希望你会,希望你能大哭大闹着质问、责怪,甚至……甚至骂我。虽然……我已无法回答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叫我妈妈了。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能很平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为此曾经我也害怕过痛苦过,可我仍然没有改变对你的伤害。
直到那天在医院门口时我才发现,我已经彻底失去你了,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外公怨我没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外婆因此郁郁难治。他们去世后我很痛苦,我憎恶自己,也怨恨狠心抛弃我们的他。
我一度逃避,想要否认自己的曾经。而你的存在却像是在无时无刻提醒着我,我的人生有多么讽刺可笑。所以慢慢的,我疏远你,无视你,我厌恶你,厌恶你身上流着的他的血。
我们互相折磨,一起痛苦。我自私的以为这样我就能好受一点,可是并没有。
因为我很清楚你有多无辜,你一点错也没有,是我执意把对他的恨转嫁到了你的身上,是我自己放任自己在这场悔恨里堕落。而最终,被伤害的人,只有你!
我知道,做为一个母亲,选择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非常自私,虽然我一直都很自私。可这一刻我太轻松了,我无法抵抗死亡对我的诱惑。
我没资格求你原谅,但是溱溱,我深知痛苦和悔恨能把一个人蚕食成什么样,所以如果可以,但愿你能只记住最后那半个月我们相处的时光。也希望当以后你再回到这座城市时,它也能有一些让你想起来会开心一点的回忆。
我知道这很勉强,可我实在找不到你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所以最后,也只能强行留给你这些。
以后……如果你愿意也有空,回家打扫打扫卫生吧。你外婆爱干净,别再折腾她最爱的那块桌布了,那是你外公送给她的,看在她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的份儿上替她收收好。
二楼你外公的书房有个保险箱。里面有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拿到以后记得改改。
很可笑,你也发现了对吗?到了这一刻我还是在逃避。对于你即将面对的困难,我一个字也不敢提……,甚至不愿去想象你会有多无助。我可真是……自私的可恶。做我的女儿,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