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世界陷入万籁俱寂。
眼前少年周怀倾的脸和记忆中青年周怀倾的脸交错出现,最后,竟在卫长熙脑海中相互重叠在了一起!
从少年到青年,周十四的面相,变化似乎并不太大。
不像她。
此时虽然才离开京城短短三年,她的面貌却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有时候对着镜子自己看自己,都想不起十二岁时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卫长熙?你是卫铉先生之女,卫长熙,对吧?”
卫长熙被衣袖的扯动唤回神,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原本在桥那头的人,已经牵着高头大马站在了自己面前。
再听到他这番询问,心头难掩触动。
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少年的目光澄澈而坚定,仿佛嘴上只是问问,其实心里早已经笃定认出了是她。
不敢置信、诧异、惊喜、感动,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卫长熙一时百感交集,喉头发堵。
如此郎朗少年,上辈子自己怎么会怀疑人家抢劫棺材鞭尸泄愤呢?
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片刻后,她平复下心绪,侧身福了一福,“见过十四殿下,殿下金安。”
一听对方竟然是十四皇子,兰秋脸色一变,立刻就要跪下行礼!
周怀倾一抬胳膊,用手里的马鞭轻挡了一下,随即又看向卫长熙,“出门在外,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卫长熙从善如流应下,后知后觉发现,周怀倾身边只带了两名随从侍卫。
看来,他应该是微服出京。
“殿下三年前援手之恩,民女一直没有机会拜谢。难得今日有缘在此相见,不知能否有幸,请殿下吃顿饭,聊表谢意。”
卫长熙偷偷摸了摸坠在腰间的荷包,心里寻思着,吉水县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吃顿饭,再贵二两银子也足够了。
于是,请客吃饭这话,她说得极为有底气!
“想吃什么,全凭殿下做主!”
站在她身后的兰秋一听,急得心焦火燎,差点扯断自家姑娘的袖子!
姑娘今儿第一次走出客栈,不晓得这吉水县地方虽小,吃喝玩乐方面却繁华得很,尤其是吃!
只沿河这两条街,数得上名号的大酒楼就有五六家之多。
家家都有招牌菜,听说又好吃,又死贵!
能请十四皇子吃饭,的确很荣幸。
就是这荣幸,能不能便宜点......
可惜,卫长熙此时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想当然的自信里,迟钝地没有察觉到兰秋的焦虑。
周怀倾不动声色把兰秋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飞快弯了弯,十分痛快地成全了卫长熙的盛情邀请。
岑家小馆。
位于吉水县东柳胡同里,黑瓦白墙蛮子门,从外表看,其貌不扬。
卫长熙站在门口,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顾虑。
就连兰秋也悄悄拍胸口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看门面,这顿谢恩饭应该不会很贵。
然而,当推开门,绕过照壁,别有洞天的院内景致出现在眼前的刹那,卫长熙头皮一紧,暗道一声不妙。
大意了!
一路往院里走,在看到门匾上的“私房菜”三个大字,卫长熙和兰秋默默交换了个眼神,心头的不好预感彻底应验。
不能点菜,也不能提前看到菜单,每天就这么固定的几桌,用的全是当地应季食材,当天采买到了什么,灶上就做什么。
私房菜的规矩,就是这么任性。
即便如此,仍备受追捧,一桌难求。很多遐名在外的私房菜馆,预订要排到三个月之后。
父亲建在时,奉命入大本堂给皇子们讲学,回到家,时不时提起十四皇子周怀倾,慨叹的都是他年纪不大,在珍馐美味方面的见识却不少,堪称少年老饕。
周十四出宫建府后,间或也会登门拜访,跟同为老饕的父亲品鉴心得。
乍然相逢,两辈子的记忆交错杂乱,脑袋一热,只顾着还人情,竟忘了这人的嘴巴有多识货了!
卫长熙懊悔得直想敲自己脑壳。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自进门后递出名帖,小伙计二话没说就领着他们一路轻车熟路往里走,径直把他们领进跨院一处幽静的厢房。
由此看来,要么,周怀倾是今日的预定食客,要么,他跟这里的老板交情极深,深到能让他插队,随到随吃。
不管哪种情况,自己的钱袋今日都难逃一劫!
卫长熙认清现实,反而豁然开朗。
上辈子死后只能吃香烛供奉,这辈子带病赶路啥啥吃不下,眼下好好吃一顿,就算给自己补一补了!
周怀倾这次出来,身边只带了一个亲卫长随,名叫李飞白。
卫长熙看他面相,隐隐觉得眼熟,不动声色打量,在他低眉垂目斟茶时恍然,当初抢劫自己棺椁的几个人里,就有他啊!
李飞白硬着头皮给两人斟完茶,忙不迭告退。
卫长熙看了眼端坐在对面、端着茶盏啜饮不语的周怀倾,猜到他应该有话要说,于是从面前的果盘里抓了两个桃子塞给兰秋,低声交代她去门外等着。
兰秋虽然有点小贪嘴,但心里头却牢牢记着夏妈妈的叮嘱,要紧紧跟在姑娘身边,不能轻易离开。
“无妨,你就在廊下等我,喊你一定能听到。”卫长熙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