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后我要看见新务落在实处。”
唐凤梧连言称是。
孝昌帝说完顿了顿,又道“唐卿对宗子恩礼诏怎么看?”
唐凤梧沉默了半晌,显然没料到这个发问,“稳固朝纲,表率天下,乃益民之策。”
“仲明是三朝能臣,才干品行都无所挑剔,就是这教导后辈反而沾染上了文人的迂腐习气,朕不想听虚言废话,你且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
唐凤梧顺着目光看向孝昌帝那略带严肃的面孔,斟酌着开口道:“宗室改革常以渐进式推进,过程并不容易,甚至很多时候,通过的法规皆未有效实行,究其原因还是宗族势力过于强盛依旧无法完全忽视,所以阻者倡:祖制不可轻易违背。但古往今来,每一件新政背后所牵扯的党争与系脉都是不可避免的,陛下只需要从其中选择于国于民有利的见地逐一循之即可。陛下不惑,吾等才能不惑,陛下清明,天下人才能清明。”
最后这一句话,是他在同文馆中一本尚未发行的文稿中看来的。钟玉念及言论过于露骨将陛下二字改为了“居上位者”再印刷出版。
不过他们二人都很喜欢这篇文稿里阐述的事实,就像钟玉曾经与他玩笑间提出的:
“新政改革能不能成功,说到底还是看易兴华有多大决心,如果连他都对皇亲国戚下不去手,继续隐瞒或是减轻处罚,那旁人说的再热闹也是无用。”而他的答话,显然要委婉许多,但中心思想是相同的。
孝昌帝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似乎对他还算坦诚的答案很是满意。他站起身负手走到唐凤梧跟前,低头沉声道“新政中有一条,立嫡承宗,你可知道。”
唐凤梧心中一惊,并不解其意,只能低声称是。
“你又怎么看。”
这几乎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父亲虽告老还乡已有三年,但身体还算强健,短时间内还不涉及到承爵的问题,而旁的宗亲家事又哪里有关到他头上,除非,孝昌帝想问的是皇嗣继承...............
“微臣不敢妄议。”他回的不卑不亢,胸中却是砰砰乱响。
“你不敢妄议,但你已经身处局中了。”孝昌帝转过头去,声音混浊而又悠长。
“钟玉的决心你未必不知道,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在一开始就与你开诚布公的摆好筹码。她这么执着的想要争上一争,无非是想替她母亲向朕叫板。这孩子是自小看大的,虽囿于心结疏于管教,养成了现在这般乖张要强的性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是一位优于钟杰的继承人。”
“原本想着,她既肯费心思诓我嫁入唐家,就安安稳稳的过你们夫妻的日子算了,但最后发现朕错了,她没有一日放弃过她的追求,也没有一日忘记对朕的怨恨。朕对她的亏欠太深,事已至此,再多的干涉已是徒劳,那天她的话虽大逆不道但也算是点醒朕,既已缺席了这么多年的成长,又何必再横添厌烦,曾自以为是想为她做的,她早已弃之如履,但在朕彻底闭眼前,还有些话要替她问一问:你究竟对钟玉是何种感情?”
唐凤梧闭上了双眼,整个殿内安静的诡异,他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膛跳动的声音,和眼前这位君王每一句话尾里那意犹未尽的叹息声。
这句回答,他早就该明明白白的说给自己听,
“陛下请您相信,我对她的感情非常真诚,我愿意一生陪伴呵护她,倾尽一生,尽好夫君的责任,往后余生,双栖不离。”
他自觉这句话笨拙无比,不禁怅然苦笑,他从前就是这样,不会说甜言蜜语,会下意识回避情感,对家的含义没有概念,对于相伴一生的人,好像随便找一个世家女子就能完成一段婚姻。
但这一切,都在遇见钟玉之后彻底颠覆,她像一株绚丽夺目的红梅,带着一身桀骜闯入他平淡无息的世界。他会为她欣喜,为她嗔怒,为她心烦意乱不知方寸。这种心绪从何时开始,他说不清,只是从昨夜望过她恬淡睡颜之后,这才重新审视了自己心中坚定。
暖炉篝灯伴夜阑,将过往的时光都搭了进来。
原来自己并非草木之人,也有着难抑的心动和浪漫的巧思。
他见过她那么多面,却依然觉得,易钟玉始终都是易钟玉,独一无二,占满着他的心。
“你先不要急着立誓,仔细想过了之后再做回答。”孝昌帝摆了摆手,自顾自踱到窗前,凝视着远方天色,“朕立储嗣,断不会将你们的儿女情长放在眼里,谁有能力为苍生立命,谁就可以坐到这个位子上。届时我倒要问问你,有多少把握能将她留住。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她能像昨夜那般依赖谁成那副样子,更没见过第二个人能把她安安静静的带出皇城,她对你不一样,也就是心中有你,只是她执念太深,或者说这种情感还不足以与她规划下的政治理想匹敌。婚姻是两个人长久的相伴,你们的性格志趣完全不同,纵有心磨合,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易事。”
“钟玉这个孩子,骨子里极其霸道独立,她断然不肯为了他人牺牲什么,而你呢,仕路未定前途远大,唐家也需要一位贤妻,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两个人,最终谁会屈服谁。若是无力调和,及时止损也不失为一剂良策。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听好,我不许我的女儿受一点儿委屈。”
孝昌帝说完这番话,迅速的转回身去看撑在地上的唐凤梧。他双眉紧蹙像是在艰难的作出什么决定。
这位刚刚还意味深长的君王又恢复原本的威仪,唤来侍奉的小太监带唐凤梧出宫。自此,这场跨越君臣的剖心之谈便很自然结束了。
昨夜的风雪吹寒了一位老父亲的心伤,未央宫的诛心叩问字字砸在过往。
或许在他生命的终点处并未留给二女儿多少遗憾的时间,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