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凉爽的风徐徐吹过山间，卷走夏日最后一点燥热，有微黄带绿的白果叶打着旋落下，半空中被一只手捏住了叶柄，拿在手上把玩。
山道上车轱辘声由远及近，是一列小规模的货车车队，三辆驮着货箱的骡车，头车坐着人，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方脸浓眉，皮肤黝黑，身材高壮，让人远远看着便不敢造次。
他坐在车头看了眼天色，扭头对身旁一个男子装束的年轻人道：“小掌柜的，天黑前咱们就能回到禹州城了！”
沈青沅听言，捏着那片落叶站在车舆向远处看，隐约可见山脚下的城镇，她眉眼舒展道：“可算快到家了。”
同为男子装束的莲月见状连忙劝导：“小姐，您快坐下，别摔着了！”
莲月鼻尖被叶片撩过，沈青沅瞪着杏眼看她：“要叫公子！”
“好好好，公子，您坐下吧。”莲月抓着沈青沅的手见她坐下了才松下一口气。
沈青沅坐下后，转着手里的白果叶，顿了一顿，把白果叶给莲月让她收好，自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巴掌大的手册，支着腿，用她自制的炭笔靠着车后的货箱在手册上写写画画，寥寥几笔，就见一片白描白果跃然纸上，与她手中那片一般无二。
莲月对此习以为常，她八岁就跟在小姐身边，当时才七岁的小姐就画得一手好画，这还不算，当看到她拿着雕刀琢玉时，莲月才要惊掉下巴。
后来她才知道，沈家靠玉雕起家，小姐三岁时就缠着沈老爷要学画琢玉，老爷只当她图新鲜乐得教她，哪知道她这一学就是十几年。四年前，年仅十三岁的小姐就开始为沈家的玉石铺子瑞玉轩出货，如今也被店铺伙计叫上一声小掌柜。
这次出门，莲月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小姐带她跟着采购原石是瞒着老爷的，两个人出来这么多天，回去她肯定要受罚。
沈青沅画完画，看着莲月忐忑不安的样子，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有小姐我罩着你呢，哪一次让你受罚了！”
莲月却高兴不起来，她嘟囔道：“小姐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次老爷肯定也要罚你。”
沈青沅笑容一顿，扭头和李叔打商量：“李叔，要不然咱们明天再回去吧。”
李叔摇头，调侃道：“小掌柜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临近的几个伙计听了也忍不住偷笑。
几人说话时，不远处忽传来男子的声音：“前面的货商请等一等！”
声音并不大，但那清冽干净的声线入耳，让人无端的心起酥麻。
当见到那男子模样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
是一个紫衣男子，墨发被玉簪束起，剑眉凤眼，高鼻丹唇，长身玉立，阳光透过树叶枝丫的缝隙撒在他的衣袍上，点点碎碎的金光傍身，一错眼，只觉得宛若谪仙。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公子！”莲月在沈青沅耳边惊呼。
李叔到底比莲月经事，他只被男子容颜惊到一瞬便回过神，对那紫衣男子抱拳，隐带防备道：“不知公子叫我们何事？”
紫衣男子拱拱手，狭长的凤眼微扬，温和笑道：“在下和家仆此去禹州城探亲，眼见着过了这山头就到了，无奈随行马儿顽劣，打个水的功夫就不见踪影，天色渐晚，可否劳烦则个，捎带我们主仆二人一程。”
该男子开口，其他人才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个灰衣男子，和该男子一比，仆人确实朴实无华得多。
“这……”李叔有些为难，这里到禹州城起码还有一个半个时辰的路，家中小姐还在，怎能与外男太过亲近。
紫衣男子见李叔犹豫，从怀里掏出银两：“兄台放心，自是不会让兄台做白工。”
“不是钱的问题，抱歉——”李叔正要拒绝，却被沈青沅打断：“可以载你们一程。”
“小掌柜的？”李叔不赞同地望她，只以为是小姑娘家被俊美外男迷了眼。
沈青沅对李叔眨眨眼睛，目光移向紫衣男子的腰间：“不要你的银两，你把你腰间挂的那对兽纹佩给我看看就行。”她又强调了一句：“只看看，到禹州城之前还你。”
齐璟看向说话的那个年轻公子，目光轻巧地掠过他的耳垂和颈脖处，面露了然，随后将腰间玉佩取下递上，粲然一笑，语带深意道：“如此多谢小公子了。”
没等沈青沅去接，莲月把自家不安分的小姐给按住了，跳下车从齐璟手中取了玉佩。
李叔做玉几十年，只瞥那对兽纹玉佩一眼，便知不是凡品，知道自家小姐“老毛病”又犯了，原来看上的不是人，而是人的佩玉。
沈青沅接过玉便知是上品玉料，入手生温，色白玉润，双玉敲击时声音清脆舒扬，隐带回声，这样品质上好的玉石她前些日子才在阗州见过，除了少部分高价售出之外，大多数都是专供京城贵人的玉料，她买到一块拇指大小的上品玉就花费了三百两，可这人身上佩着两块价值分别都过千的两块玉佩。
后面骡车载上那主仆二人后，车队继续上路。
她的手指从玉佩纹路上一寸寸摸过，玉佩浮雕变体兽纹，兽首和兽尾处相接，两块玉佩兽纹相对，纹路线条流畅，若放在普通玉石上说不出毛病，可这样的花样做工放到这块上品玉石上，就次了些。
她眼底闪过一丝可惜之意：玉是好玉，做工勉为其可，但这纹样着实古板俗气。
不过雕刻手法倒是与禹州城玉雕行惯有的技法不同，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这以点透面，阴刻纹路，加以凸雕兽面，夔纹隐之。
等等！
夔纹？
夔纹又称夔龙纹，但凡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