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元菁知道她已经被看透了,面色一僵,随后笑道:“自然,天色已晚,夜路难行,夫人可留下安顿一夜。”
看她的神情,老夫人便知她猜的是对的,心中顿时升起不喜,然面上却一片和善,道:“恐怕要辜负娘子好意,家中还有很多俗务要处理,今日就不多留了。”
于元菁本是擅自来到这里,迫于形势说出挽留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如果坚持结果会是怎样。
“那我就不多留了,夫人慢走。”终究棋差一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临近宵禁,一家人匆忙赶回王府,到地之后立马吩咐人去找府医。
一下马车,王沦便让老夫人早些回去歇息,她想都没想便回绝了,王瑔受伤原因不好大肆宣扬,她便让大房、三房的人回去。
两房隐约知道是王瑔出了事,但究竟是什么他们不得而知,好奇心是有的,但老夫人的话容不得反驳,他们听话乖乖离开。
云珠比他们回来的稍晚一点,一进院子便看见夏桑站在院子里张望,见院外走进来的是云珠,她低下头,默默远离云珠。
距离尚远,云珠还是看清了夏桑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她本就长得娇俏,如今自是姿容更甚。
云珠明白她的用意,也理解她的做法,却无法认同,不过她并不打算阻止干扰,七情六欲,世间故事皆源于此,这是人性,无法断绝。
看她回避的状态,看来也并非是毫无廉耻愧疚。
云珠轻轻一笑,走回绣房。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夏桑敲门进屋,云珠听音扭头,眼睛不由地看向夏桑那张已经洗净的脸庞。
她双手捧着布料,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夏桑见云珠回头,嘴角的弧度下落,缓步走到几案前,放下手中的布料,看着布料闪过的暗纹,用手轻轻拂过,她突然停住,眼底闪过坚定,说:“云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卖身为奴吗?”
她并不需要云珠的回答,自顾自地又说:“家里孩子很多,阿耶根本养不活,他必须作出抉择。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穿上洗得发白的旧衣,那是家里唯一一件完好的衣服,很宽大,裹着我瘦削的身体,我迎着风,在无尽的呼啸声中,我知道我被舍弃了。”
“我不恨他,可我不想再过那种食不果腹、担惊受怕的生活,我要决定自己的人生。”夏桑已经想通,决心早下,如今说出来格外顺畅。
云珠对她的过去并不好奇,如今夏桑说出来她也只当是听故事,根本影响不了对她的态度。
“你为何同我说这个?”
夏桑一愣,她真没想过。
人生来孤独,她也想被人理解!或者在她内心深处也觉得惭愧,想要得到认同吧!
可谁在意呢?只她一人而已。
“布料我放这,接下来有劳你了。”夏桑自怀中掏出荷包,放在布料上方。
虽说彼此已经默认不需要付手工费,可夏桑想还是让云珠欠她这个人情吧!这样,她应该不会去告密。
夏桑抬头,看见云珠在烛光下持针的背影,明白她并不喜欢她,终究无话可说,默默离开房间。
听到开门声,云珠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没有回头,等门被关上,继续手上的动作。
云珠等了许久都不见郑漪回来,她想她应该去看看。
当夜,她潜入清风朗月轩,发现郑漪守在王瑔的床前,王瑔的乳母候在一侧,郑漪正劝她回去休息。
她看王瑔红润平和的睡颜,又看郑漪和乳母脸上并无着急忧虑的神色,猜测王瑔应该没有大问题。
云珠盖上瓦片,坐在瓦楞上,天上无星亦无月,只有不时吹来的凉风。
这一刻,世间是那般安静,没有纷争,也没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