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主身死,虽陷入迷茫,但总觉得往后人生会远离杀戮,可结果是只要你处于其中,永远没有终时。
宁州西川的天空和江州江末并没有区别,在飘雪的冬日,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檐下,长旻盘坐蒲垫之上,一道身影挡住长旻的眸光,眼前只有剑锋染血,液体顺着剑身滑下,滴落在石板之上。
“齐肇已死,太平道分裂。卫舒想太平道门人得善终,可以钟焱为首的逆党不打算放弃。温娘子,他们正在找你。至于杨先生,手握解药,他们会杀了他。所幸,梦娘早有准备,不然…”聂晴摇摇头,她细细擦拭剑刃,将其插入剑鞘。
长旻知道是因为那个虎口脱身的孩子,她抬眼,问:“服用了解药之后,感觉怎么样?”
当然是悬在头顶的剑没了。聂晴扭动手腕,感受体内蓬勃的力量,回道:“好的不能再好了。”
说着,她看向长旻,“你呢?”
长旻摇摇头。
“你看,就算我满身窟窿,不良于行,我的脉搏依旧强劲,师弟说我真实的脉象他摸不到。梦娘在信中留言,一点红与我经脉相连,一旦离体,我体内脆弱的经脉承受不住奔流的力量,必死无疑。”
看到聂晴忧虑的神色,长旻起身,伸手搭上她的肩,“放心,陆先生的文录已经找到,师弟正在研究,他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聂晴抱剑笑着,反问:“回去?”
“我不回去,我喜欢逍遥人间,今后的路,我想自己走走,这是我与卫舒的共识。”本就是交易,交易之后,自然是分道扬镳。
“你不是说是替她来拿药的吗?”长旻如今不懂了。
聂晴乐得大笑,说:“这么重要的事,你会交给别人吗?护你一程,这才是我的首要任务。”
“护我?”长旻呢喃,“是小蔚,她总是这般熨帖。”
“你呢,有什么打算?是去武安?还是跟着杨先生?亦或是如我一般,玩弄人心?告诉你,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挑逗迂腐书生,看他恼羞成怒却拿你没法子的模样,可真有意思!”聂晴本是调侃,谁想思绪勾起往事,不受控制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长旻挑眉,眉眼含笑,不经意想起齐宁,道:“也许吧!我该去看看。”
聂晴睁大眼睛,不解其意。
居西川久矣,长旻静心调养,她逐渐清楚,杨师弟是不打算离开。
江州非安宁之地,可堡圩陷落,宁州接壤沙域,亦非平安之所。
可对他们这群没有来处,居无定所的人来说,心安便是故乡。
在长旻能够自保时,聂晴选择离开,长旻看得清楚,她已经忍耐许久。
说什么游戏人间,说什么挑逗戏弄,都是借口,恐怕早已泥足深陷。
正是这时,长旻收到齐宁烧死的消息。
桃源地狱,本该同行,可她中途出了意外,本是递去消息,谁想竟收到这等噩耗,长旻的脸瞬间苍白。
为求证,她一刻也不能等,立马回客舍收拾东西,刚走出屋门,就见小十五站在廊上,那精巧的脸苍白无一丝血色,委屈地看着她。
“姐姐,带我走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长旻不忍,可还是狠心摇头,说:“不行,我照顾不了你。”
如他所言,身中剧毒,若无人续命,恐早已身死,长旻粗浅救命之术,根本就不能医治他的病痛。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只求你带我同行。”他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到姐姐一面。若真的无缘,他宁愿死在寻找的路上,也不愿意苦等,无望的滋味太难熬。
“不行!你安生呆在这里,我保证,我一定会带元秾来见你。”
“你带我走吧!”元篆哀求道。
长旻拿他没法子,只能大声喊着杨师弟救场。
元篆小小幼童,被汉子钳制着,看着长旻离开的背影,眼泪濡湿一张脸,态度从哀求变成怨怪。
“你带我走,我一定会听话的,我一定会听话的…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你…”
太平道内乱,她托付的人已经很久没有递来消息。长旻心有愧疚,不忍看,驱策着马快速离开。
去武安的路上,既要面对为玄锋剑而来的赏金人,又要面对询问孩子下落的钟焱门人,为避开,长旻到达的时间被远远拖长。
齐晟放出的消息让卫舒在太平道面临更多的考验,她不得不回到江州处理。
再次来到长公主府,府里只留下些许打理的奴仆,曾经藏在暗处的监视者全都不见。
避开众人进入朝阳殿,屋中摆设如往昔…长旻抚摸着齐宁生活的痕迹,克制悲伤。
怎么?
案上放置的不是他夜里常弹奏的瑶琴,来到琴室,细数他的收藏,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他藏物几何,不过可以知道,室中瑶琴并没有她曾见过的那张。
那是他带走的,亦或是旁人拿走的。
长旻心里摇头,若沦金银,屋中有更值钱的物件,为何只偷走一张古琴,那只能是他自己带走的。
为靖安王奏乐,趁其不备出手,若事成,火灾无法解释,或者火灾有别的用途,难道是为了脱身。
还有一种解释,齐宁没有成功,靖安王为掩饰其死因,放了一把大火,可有必要吗?
如今,只能去靖安王府看看。
靖安王府已是一片废墟,齐晟已将地契收归国库,正外忧内患之时,他应该没心情,不然大好地段,不会无人看顾打理
高高院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