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怀在五年前的科举中夺得状元,一举成名,后又随新帝南下,官至内阁次辅,才力挽狂澜,撑起了这个即将没落的百年大家族。
这样一个人人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却在昨日夜里说要与她成亲。
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便是侯府上下百口人。
思及此,温芽默然低头,竟丝毫未曾察觉自己已经行至前厅。
“傅大人大驾光临,实在是令鄙府蓬荜生辉。”一位中年男人起身相迎,面色和善。
傅予怀颔首,“柳大人客气。”
说罢,他又微微转头,看向温芽,“这位是吏部尚书柳仁杰大人,还有柳夫人。”
温芽这才看见前厅门边还站了一位夫人,一身素净华服,脸上带笑,十分亲切和蔼。
她屈膝行礼,端庄大方,十分温婉道:“小女见过柳大人,柳夫人。”
柳夫人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扶起她来,止不住笑意,“这般温婉可人,傅大人真是好眼光。”
温芽得体浅笑。
她早前便听闻过这柳大人与柳夫人的事迹。
二人青梅竹马,情谊甚笃,柳大人一生都不曾纳妾,只为了幼时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先帝曾要将三公主指婚给柳大人做平妻,却被柳大人以死相逼。因此,这一对神仙眷侣也算是上京城的一段佳话。
只是万事哪儿有尽善尽美,早前柳夫人害了一场大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人是救了回来,只是再也不能生育,因此,夫妻俩始终没有后代。
谈话间,几人已走进前厅,傅予怀与柳仁杰居上座,柳夫人拉着温芽也落了坐。
期间,柳夫人与她话着家常,言语温柔。
温芽渐渐放松下来,在这位夫人身上,她竟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切。
这让她无比亲切。
说至兴处,柳夫人将自己腕上的一对玉镯褪下,要给温芽戴上。
“柳夫人,这可使不得。”温芽连忙推却。
柳夫人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这是先皇后赐予的一对玉镯,今日与姑娘初始,我心中欢喜,便转赠与你。”
温芽望向傅予怀,不知该如何是好,后者微微点头,默许她收下。
温芽这才行了礼道了谢收下。
再次坐定后,她又道:“小女观柳夫人眼下有青色,可是睡眠不好?”
柳夫人笑道:“姑娘好眼力,今日夜里我的确睡不大安稳。”
温芽了然,“小女不才,略懂一些调香之术,晚些我回去便为柳夫人调制一味安神香,遣人送来。”
柳夫人本就喜欢面前这温婉可人的女子,心中十分亲切,如今又见她这般贴心,更是欢喜。
在柳府用完午膳之后,两人这才乘上马车回别院。
与柳夫人柳大人的相处,令她心中十分惬意,所以直到上了马车,她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柳夫人很是欢喜你。”傅予怀道。
温芽摸了摸腕上的一对玉镯,浅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她心中仍有疑问,此刻终于可以问出口了,“柳大人和柳夫人见了我似乎并不惊讶。”
在世人眼里,侯府义女温芽已经去世,可见了她,两位并未有异样。
“那个死囚,是柳大人管辖的狱中的。”
也就是说,她假死一事,柳府也是知晓的。
温芽怔然。
“他们为何要帮我?”
毕竟,在今日之前,他们并无交集。
傅予怀莞尔,将她额角的发丝抚至耳后,“三年前,柳大人与夫人在京郊遇刺,跌落悬崖,我那时恰好遇见两人奄奄一息躲在山洞,便施以了援手。”
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温芽没想到他与柳府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那今日,你为何要带我来柳府。”这才是她此刻最为关心的。
她内心隐约觉得,这和他昨夜说的话有关。
“柳家有意收你为义女。”
傅予怀默了默,郑重道:“那日你说,你想要自由,不愿被困在别院,一生都不能踏出那道门。”
“那么,我便许你一个新的身份,还你自由。”
话音落下,砸在她心口,温芽早已愣住。
可……京中不是没人见过她,至少侯府,不会给她安宁,她看向傅予怀,而对方的眼神无比坚定。
她忽然明白过来,在这上京城,唯有权势才是真正让人信服的东西。
而傅予怀,恰好有这滔天的权势。
温芽低下头。
“等到那时,我便会向柳家求娶你,迎你进门。”
所以,他昨日所说的要与他成亲,是以柳府义女的身份么?
不是作为妾室,更不是见不得光的外室。
温芽默了很久。
傅予怀摸了摸她的耳垂,温声道:“无妨,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过,近日潮州流民□□,圣上下旨派我南下巡抚,这些时日我不在上京,若有要事,可去柳府寻求帮助。”
温芽心中一紧,“何时启程?”
“明日。”
温芽捏紧衣袖,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今日他特地带她来柳府,真正目的是为了在他离开的这些时日,为她找好退路,以免发生意外时,她孤立无援。
心中霎时淌过一阵暖流,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