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咋了?”
李福云:“她咋不回家去哩,就一个小姑娘远在外边,她家人也放心呐?”
“有啥不放心?”郭玉珍收拾鱼的动作停顿片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李福云:“她家里……是不是有啥事?”
“能有啥事?”
“俺这不是问你嘛,你待她跟亲闺女似的,她咋啥事也不跟你说……”
李翠翠搓着手,坐在另一侧的小木墩旁,挨了好半天冻,始终没听出个所以然,她见李福云再问不出什么有用东西,站起身:“林知青在家么?”
“呃,在,不过她在上课,你没啥事先别去打扰她们……唉?”郭玉珍还没说完,已见她打开帘子,推门进了屋。
厚重的棉布帘子挡在木板门里,将冷冽的空气阻挡在外。
李翠翠进屋,扑面而来的暖和气将她包裹住,她不似郭婶子和李福云穿着厚实大棉袄。为着出门,李翠翠特意穿上唯一那件毛呢大衣。
刚在外面蹲了那么久,嘴唇已冻得乌青。
暖和的室内,她看见林向晚穿着宽松的毛衣,乌黑的头发松散的绑在脑后,有一缕划过脸庞,人带着几分慵懒,倚在土暖包一侧。
通体透露着一种娴适感。
她拿了本小说随手翻读,屋里其他人则在誊抄课本,陆砚、小豆子整理数学、物理,吴桂月、李清、李秀秀整齐语文、历史、地理……林向晚不时转一圈查看进度,给完成的人再布置新的温习、抄写内容,好不悠闲自在。
李翠翠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只看着都拿着书,还有好些人在写写画画,又听说自打天冷后,林知青经常叫人到家里上课。
她回去和方远明说:“林知青的确不回去过年了,她还在上课。”
“莫非……”方远明屋里踱步,“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赢得支持率,争抢指标?”
随即冷笑。
“小丫头片子,天真的很!呵,都搞不清指标谁说了算,就瞎争抢,能有啥用,等着让人看笑话吧!”
李翠翠想起屋里那种宁静、和谐氛围,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可想想人家那一屋子暖和舒适,再对比自家冷屋子四处冻人,她回来更是连杯热乎水都没有,心里发堵:“肚子有些难受。”
方远明只当没听见,在她第二遍说时,头也不抬:“那你去炕上躺会。”
她新家不做饭,炕头也是冰凉的,李翠翠撇嘴:“我冷,想喝杯红糖热水。”
“你去烧吧,我还有事。”
李翠翠:“家中没柴火了,前天就和你说过,趁着雪不大,咱俩去山里砍一些……”
“那你昨天咋烧的水?”方远明当然不肯去砍柴。
李翠翠:“娘家拿的。”
“那你再去拿些。”
“……”李翠翠沉默了会,道:“红糖也没了。”
“直接去你爹娘那里喝,不就得了?”
李翠翠一口气堵在喉咙,憋得难受,再想起林知青那屋里蒸腾着热气的红枣茶、烤花生,眉头拧作一团,第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如果他回不来城,跟这么个人,究竟值么?
*
林向晚最近伙食大有提升。
跟着她识字上学的人,有不少在年前给他们送菜,有人抱几颗自家种的大白菜、有人给一兜萝卜,还有给红枣、花生、毛栗子……
林向晚提早让小豆子、陆砚下山买了十几斤桃酥,除了家人随意吃,过足了瘾,遇上来给她送年货的扫盲班学员,林向晚依次拿些桃酥回赠。
桃酥、羊角蜜是这里的奢侈物,平日里老百姓舍不得吃,没粮票也很难买到,也只有日子相对殷实的人家,在过年时才舍得买一点撑门面,走亲戚。
小豆子以前过节时得一块桃酥,要掰成小块,每天只舍得吃一点点,一块桃酥能从小年吃到除夕。
当他看到整整一箱桃酥,任吃任拿时,惊讶到合不拢嘴,一连兴奋了好些天。
意外拿到桃酥点心的人们也很不好意思,有人还又回家抱了几颗白菜来答谢,意外的是,林向晚在柳沟的受欢迎度大涨。
若是有人扯闲话时,说她不好,即刻就会有人反驳,甚至骂回去。
方远明见状,心下游移不定,猜不出她深浅。
原本见她不回去过年,怀疑林家是否出了什么事,可又见她分东西这么大方,全然不见败落样子……方远明看不透,只得相信李翠翠的话,以为她也试图争指标。
他原本没把这种伎俩放在眼中,可过年之际,林向晚大涨的声誉、极好的人缘,让方远明多了几丝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