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杨远广与孙长盛一道回到王府,那些个年岁轻的臣子与瑞王府几位公子并未一同归来。
战星云没问,但能猜到约摸是被孙长盛故意折腾一番,吓得迈不动腿了。
孙长盛此人能力不俗,却有些离经叛道的,本性不坏只性子跳脱。他多年征战且比杨远广年长,原本爵位比之高上几级,但因着行了些荒唐事被战星云责罚过两回,方才成了这不上不下的五大夫。
“属下等前来复命!”
两人甲胄脏污,虽瞧着蓬头垢面,但人还精神,朗声见礼之际陡然惊醒大半朝臣。在场都是些年岁大的,平素也多是养尊处优,而今一夜未眠早已打起盹儿来。
此间唯有几位重臣不曾懈怠,挺着背脊陪她坐了一夜。自然,瑞王是没阖眼的,他啊,不放心尊亲王府,亦不放心她战星云。
“如何?”战星云抬起右臂,随意转了转腕子。
“司市回禀,起火之时胥吏正在市中追捕一小贼,慌乱中小贼逃到列肆后方的店里碰倒烛火方才出事。”
“市中竟会有贼?”不知是谁低声一问。
战星云亦是不解,市处里坊之外,外建垣墙,按时开放,且有司市巡查,胥吏看管,小贼怎会混入其中?
“杨远广,着人将司市带来。你与孙长盛先去歇息。”
“是。”
候军士拿人,战星云借此时机询问一番,“诸位有何见解?”
廷尉丞薛其扶着膝头爬起,向战星云叠手一拜,“回禀王上,市中起贼一事,上月咸京衙门已报过,因未曾捉住贼人便搁置下来。”
“未捉住人?”
范乾义略一思量,绷着唇站起,“今岁陛下有意开放市肆,放宽入市商贩,且增设散集,便不如以往管束严谨。”
听过这番话战星云颇有隐忧,这事背后怕是另有蹊跷啊!
她侧目瞧了一眼瑞王,“孟初以为如何?”
“小姑姑,这事我不懂。”他本是懒散着身子,双臂搁在案上,偶听战星云问话挺直身躯竟有几分恭敬。
寻常不论何事瑞王总要插一手,今日一反常态,任谁也看出几分异样来。
不待战星云多问,杨远广亲自押着西市司市步入殿中。
骤然一见满殿达官显贵,那人哆哆嗦嗦拜下,“拜见王上,王上千岁!”
“你也莫怕,本王只问你,贼人可曾捉住?”
“抓……抓住了,已移交咸京衙门。”司市自知有罪,颇为惧怕,说着话也是断断续续。
战星云故意松了口气,目光顺着殿门而去,遥望天景,状似疲累地抚了抚额角,“既如此便让他们审着,诸位都回吧。”
这事由咸京衙门审问正适宜,众人自不会有所异议,各自带着周身疲惫回府补眠去了。
待人散尽,战星云行至司市跟前,悄声吩咐杨远广到咸京衙门提人,预备让他与孙长盛亲自审问。
她本意是将此案交咸京衙门,再由廷尉丞督管便可,但杨远广本该下去歇息却亲自押人来,他必是发觉了什么才会如此,只得先将人提来再做处置。
殿内人去楼空只余一片寂静,殿中跪着的司市王举更是周身发软,冷汗泠泠。战星云也未开口,只一直站立在他身前。
僵持良久,孙长盛带了四名胥吏入殿。
“说说吧,怎么回事?”战星云看向孙长盛,微微挑起自己的下颚。
孙长盛抹了一把脸,“将军,你是不知道,瑞王府那几个酒囊饭袋差点被属下给吓死,当时火随风而起……”
“闭嘴。”战星云横了他一眼,“讲这司市的事,你再混扯军法处置。”
“嘿嘿,属下这不是想着从头开始给您说嘛,既然您不愿听属下不讲这些就是。”
孙长盛扯了一阵终于说到梗节上了,按他所言,他与杨远广去时王举正带着那四个胥吏在密谋些什么,他们在市亭大堂门外不曾听清,但隐约间是在言钱币。
他猜会否是他们收了谁的贿赂与贼人同流合污,于是杨远广抓了王举,他则在后头拘了几个胥吏。
说这些话孙长盛没避着人,王举也是听着的,战星云留意到,说到钱币时这人面色便不对了,讲到收受贿赂却松了口气。
“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本王?”战星云一脚踢向王举的膝头,王举立时大嚷一声,抱着膝头侧倒在地。
缓和良久,一双唇被咬破,王举却没接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那样的事必是权势极盛之人才敢做的,他这样的小人物,哪敢掺和其中。
战星云又用鞋履前端碰了碰王举的膝头,“你可想好了?这一脚下去,腿便该废了。”
王举摇着头向后爬,只两步被孙长盛拦住去路,他惊恐地仰头,绝望地闭了闭眼。
孙长盛拎起一名胥吏,恶狠狠地逼问,“你们也不愿说?”
他作势要拔剑,王举见状抱住他的腿。恰在这时,杨远广提了贼人返回。
那小贼衣衫褴褛,左腿断裂外翻,血迹斑斑,面上还有被灼烧的痕迹。
“将军,小贼提来了。”杨远广提溜着那人的后衣襟,将人摔在地上。
便是这一下,腿骨又是一磕,血顺势涌出好些,王举旁观,再度被吓了一番。
“你打的?”战星云问。
杨远广摸了摸剑柄,无辜道:“他要跑,属下索性折断他的腿。”
眼观这群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本就吓得不轻的王举终是挺不住了,就近扒了扒孙长盛的腿,“说……我说……”
偏生孙长盛正兴致勃勃听杨远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