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则到底是优,还是劣?”
“归根结底,在一个疯狂又不公的世界里遵循准则,不是高尚,而是愚蠢。所以,我的准则就是没有准则。”
贺峥看向她的眼神极度复杂。
明明他比她高出那么多,可在这一瞬间,他却觉得她的影子都快覆盖过了自己。
一股可怕又强势的热意悄然渗进血液,倒流似的从四肢汇聚到肺腑,厚积薄发地酝酿成了某种难以名状又不可抑制的悸动。
秦尤这个人,并不是说没有道德观,她有,但那体系都是她自己建立构造的,并且她只遵循自己世界里的标准来行事。
好像和世人不在同一个维度,这就使得普罗众生眼里的善恶在她那都失去了分明的定义和主次,没有同理心,也不会产生任何怜悯的共鸣,典型的坏种。远比那些个流氓歹徒凶恶多了,因为她这把刀杀人不见血,毁人于无形。
于友于敌,都是场灾难。
而这样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
世纪冰河一样的沉默,贺峥静谧而幽深地端详着她,各种思绪纷飞,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
她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幅冷血魔头样的?
当初她还抓着自己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乞求说:“哥哥,别带走我爸爸好不好?”
一整个就是坨不谙世事的小白菜,可现在呢?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大逆不道的话。
兴许是当初的变故和日久经年的时间吧,七年了,总会让人面目全非的。
贺峥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知是讽刺还是慨叹:“还好你只是名律师。”
秦尤轻笑一声,没把他话里的深意当回事,懒洋洋道:“贺队,人们请我来是为了混淆视听的,真相依然掌握在你的手中啊。顺便说一句…”
她手抚上他领带,指尖暧昧地勾了一下,莞尔道:“领带不错。”
贺峥没来得及琢磨她这话是不是给他面子的安抚,就被她这超纲的举止给弄得当即愣住。
她这是在调戏我?
秦尤不以为意,错身而过,站定在储藏室门口不紧不慢地道:“乔乔当时在储藏室里,门框限制了她的视野范围,她所看到的许东尼飞奔下楼的画面仅仅一瞬间。三秒、两秒,或许更短,视觉判定就会存在偏差。再加上许东尼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她来许家工作又才半年,说不准面都没见过几次、脸都认不大熟,那她如何就能够确定,跑下楼的人一定是许东尼呢?这是漏洞一。”
秦尤说完慢步上楼,跨过几道台阶,望向书房。
贺峥顺着看过去,书房在离二楼楼梯口约莫三米的位置,他这么打眼一扫,就明白了她接下来的漏洞二。
“根据乔乔口供,她听见头顶天花板咚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跌倒到地上了,紧接着一回头就看见许东尼跑下来。如果以惯性认知来揣测,那声响就是许敬山被刺后倒地产生的动静的话,按照从书房到一楼半这段距离,就算是飞奔…”
贺峥搭腔说:“也不可能在一个回头的短短时间里完成。”
秦尤:“嗯,许东尼又不是闪电侠。再者,假设他是真的吵急眼了冲动杀人,那就会存在一定的应激反应时间,即便有预谋杀人,也总得检查一下人死没死透吧?简而言之,这些都需要时间,回头就看见,要么看见的不是许东尼,要么许东尼不是真凶。”
两人上了楼,秦尤倚在书房门边:“漏洞三,‘我看见小少爷上楼来了’,可是她并没有看见许东尼走进书房。”
贺峥:“但许东尼自己都承认了他在书房里和他老子吵架。”
秦尤:“吵架?谁说的?他不是就上楼拿了瓶酒吗?”
贺峥:“……”
秦尤勾唇:“法庭上千变万化,任何的人和事都是一个浮动的未知数,就看你怎么加以利用,变成有利于己的了。”
贺峥觉得她能把“翻改供词”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又暗藏玄机,语言功底实在和彭斯那秃驴不相上下。
他道:“前面一后面二,难道不是心虚的诡辩吗?”
“行,就算我一直一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贺队,根据州际刑事诉讼法第46条,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是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
贺峥:“……”
贺峥哑口无言了。
看贺大队长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瘪,秦尤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一双狐狸眼兑着满满当当的愉悦:“最后一点,不知道贺队有没有发现,我们目前所掌握的关于案发前后状况的陈情都只是听乔乔说的。有人证物证吗?没有,是真是假,谁知道?”
贺峥明白她的意思。
案发前案发后的情形都是经由乔乔这个第一现场目击者的嘴讲述的,很可能这其间卧虎藏龙大相径庭——这也是他们之前的推论。
比如乔乔是否看到了真凶?
她为什么被杀?
又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缘由杀她?
根据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这绝对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迷点,而是由一件事串联起来的。只有先弄清楚许敬山是如何遇害的,才能抽丝剥茧地揭晓谜底。
贺峥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痕检出没有任何转移挪动的迹象,也就不存在“抛尸”,而且一开始就说现场很干净,血液集中,门窗完好无损,书桌摆件一律尘封未动。
所以,职业杀手是怎么进来的?
一楼是会客厅,当晚私宴人多眼杂,统一的走访口供是说除了看见许东尼上楼就再无其他,那么…
贺峥站在书房正中央,四下望去,书房空间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