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她站起身从酒柜上抽了支干红,又取下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血色的液体荡漾成了小潭深泉。
秦尤慢条斯理地洇了小口,托着酒杯行至他跟前笑说:“问题在于,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告诉我贺队,你能为了对得起你这身警服、为了追求你所谓的公道和正义做到哪种地步?”
贺峥目光落在她那嫣红湿濡的舌尖上顿了两秒,喉咙微动:“不惜一切。”
“甚至是死?”
“甚至是死。”
“在没领略到死的滋味前,千万别说大话。”
贺峥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道:“死还能是什么滋味?两眼一闭撒手人寰,万事都抛在身后了。当警察的每天都在看着,我确实没领略过,可也不代表我说的就是大话。”
秦尤唇边笑意凝固了半秒,盯着他感慨似的低声说:“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勇气可嘉呢,还是愚蠢的固执。”
“其实不是我在针对你,是这个司法体系在针对你,你当警察的,那应该对数据很清楚,你知道新泽市每年被谋杀的自然人和走正规司法程序被处死刑的罪犯比例是多少吗?73比1,这是什么概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得死满73个无辜百姓才会有一名凶手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的死刑,在时代更迭中都快要被废除了,而法律的威慑力,不过是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和笑话。”
她说着行至窗边,将窗帘一举拉开,大片一望无垠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接连着广阔苍穹,好比风华绝代的海上繁花。
秦尤不知是欣赏还是嫌鄙,轻声说:“城市是文明的黄昏。新泽市就是罪恶的温箱,在这座城市里,谋杀是一场盛大的娱乐,而不是一种犯罪。我们都是被娱乐至死的后代。”
贺峥看着她窈窕曼妙的背影缄口不言。
为什么能有人能把歪理说的如此优雅且堂堂正正呢?到底是她邪还是悖论其实都很合理?
邪吧,秦尤就是邪,她要是去当了什么□□的头目,天下非得大乱的那种。
他甚至不禁在想,秦述到底养了头什么样的怪物出来啊。
贺峥良久才道:“城市也好,司法体系也罢,都是人建立起来——”
秦尤:“所以你要人人有责从我做起吗?”
贺峥想了想:“我知道,我不是什么权贵,不是什么政客,我只是这座城市的一墙一瓦,司法体系中一个微小的环节,金字塔最底端的螺丝钉,翻不了云也覆不了雨。可我尽量不让自己生锈溃败,不是为了显得我有多么至诚高节,最基本的,当金字塔有朝一日塌下来,那什么零件都不复存在了,谁也不能免受其灾重,不是吗?”
秦尤没搭腔。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俩人两两对望,视线像无声的战火连天。
一个试图拉对方堕入深渊,一个又试图拖对方上岸,博弈的绳索僵持而紧绷,如同拉到最极致最尖细的弦,可谁都不肯率先松手,是以久久割据不下。
秦尤冷冷道:“你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贺峥不假思索:“一定。”
她哼笑起来,思绪晃了几个来回:“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来玩个游戏。”
“什么?”
秦尤冲他轻轻扬了下眉尖。
五分钟后。
圆筒状的弹匣哗啦一声转了几圈,黝黑的漆色在贺峥眼前折射出锃亮的光。秦尤指尖玩转着那把左轮,围着他缓慢踱步:“俄罗斯□□赌,一枚子弹,六分之一的概率,如果你敢朝自己开枪,有勇气和魄力证明你可以为了追寻正义而不惜死,那我就愿赌服输,把你要的人原封不动地送上。”
贺峥心下的惊诧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眉头轻蹙,用一种陈述性的语气说:“你疯了。”
秦尤坐回沙发上,怡然自得地晃荡着细白的脚尖:“不,我只是怀疑。你看,如果是一个少不更事初出茅庐的小警察说出这话,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因为他们年轻气盛又莽撞无知,面对家国战争和热恋中的爱人,他们能毫不迟疑地说出我可以为了你而死这类的蠢话。但你不一样,贺队从业多年资历老练,应当比常人要看得透彻些,可你仍然…这就让我不禁感到好奇,你到底是义薄云天如往昔少年呢,还是纯粹在虚张声势的伪善。”
贺峥盯着她未置一词。
刑侦队早就搜完了,什么狗屁都没找到,本想打个招呼问问是归队还是怎么着,岂料瞧见秦大律师这丧心病狂的一出,当即躁动不安起来了。
贾乙丙:“贺队,你别鸟那女人,那女人除了害人就是害人!一整个良知被狗吃了的害人精!我们走,别跟她耗着了!”
“就是啊贺队,□□赌那是能闹着玩的吗?我们赶紧走吧!”
自18岁起到现在,秦尤一路都是被骂着走过来的,家常便饭见多不怪,所以无论相向的恶语多么难听多么歹毒,她都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当下见贺峥扎在原地纹丝不动,她便走近他,理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领带轻声说:“贺队要玩吗?刚好有这么多见证者在,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至于你,你不论生死,都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啊,还能得到你想要的证人呢。”
贺峥依旧说:“你疯了。”
“我刚才怎么说的来着?谋杀是一种盛大的娱乐。这就叫乐趣。况且,我也没拿枪逼着你,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可行的方案,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秦尤拾起桌面上的枪笑望他:“贺队,其实人生没有那么复杂,要么接受挑战,要么面对失败。机会现在就摆在你眼前啊,你们全部的线索都断了,只剩下一个最关键的污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