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听说,你叫裴十三?”谢归荑将他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试探着温着声音询问。
却没想到裴十三一把将她的手打落,头偏转过去,不愿与她多说一个字。
兰叶看着谢归荑有些泛红的手背,一阵心疼,“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家姑娘好心救了你,你不道声谢谢也就罢了,怎么还打人呢!”
谢归荑压了压声音,“兰叶,少说两句,要不你下次就别跟我出来了。”
兰叶听了谢归荑这话,不免觉得委屈,虽是憋了憋嘴,却也没说什么。
“没事了,他们已经跑了。你也听见了,我阿耶是江州的谢府君,在我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谢归荑挑拣了一番说辞,还是决定先稳住裴十三的心神。
裴十三仍然偏着头不回她的话。
谢归荑想了想,眸光落在裴十三身上没有转移,却朝兰叶吩咐:“去到车上把我方才从舒春楼包的那匣子杨梅荔枝糯米糕拿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可以让裴十三听到。
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兰叶就拎着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过来了。
谢归荑轻轻推开匣子,“这味糕点,那可是先将杨梅沥水淘洗了,荔枝去核,果肉一同腌制成酱,又和了蒸熟的糯米粉,酸而不涩、甜而不腻!”她边说边将糕点递到裴十三跟前。
裴十三的喉咙微微一动,头偏过来,既没有去接那盘糕点,却也没有打翻,“假惺惺。”
谢归荑一愣。
裴十三又矮着声音补了句,“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都是一样的。”
他这话音刚落,隔空便传来阵听着让人不是很舒服的声音,“女公子来了!”
谢归荑侧了侧身子,放下手中的盘子,抬头循声看去。
车夫忙朝她解释,“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家庄子,想必不认识,这是庄子里的管事。”
管事忙带着讨好的笑看向谢归荑,“女公子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奉承谄媚的话还没说出口,转眼便瞧见裴十三缩在谢归荑身侧,嘴角还沾着一些糕点的碎屑,又皱了皱眉,“女公子您还是离这裴十三远一些,他在襁褓里头的时候就被扔到咱们庄子里了,向来孤僻顽劣,若是伤到女公子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同车夫方才的话如出一辙,谢归荑就愈发想不明白了,怎么所有人都想着针对裴十三?
于是她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极为嘲讽的笑来:“孤僻之人,如何顽劣?”
管事哑然,只好尴尬地笑着。
“还是你觉得我不过十七,需要你来教我做事?”谢归荑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管事。
管事立刻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谢归荑转过头去,正好看见裴十三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手伸进食盒里,只好强忍着笑意先打发了管事,“今日之事,我暂且可以不追究,先退下吧。”
管事何其聪明,自然也听出了谢归荑的弦外之音——如有再犯,他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还是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谢归荑只是看着裴十三无处安放的手,抿唇不语。
到底是孩子心性,不等谢归荑开口问,裴十三便先自行辩解:“我只是怕浪费了。”
这拙劣的借口让谢归荑没忍住低笑了声,但还是若有所思地托着下颌问:“浪费?可这本来就是我打算带回去的呀。不过,你既然吃了我的点心,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多大了?”
裴十三起初瞬间涨红了脸,听到谢归荑后面的话,又小声说:“十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谢归荑说着把整个食盒塞到裴十三怀里,“既然是孤儿,我在册子上没见过你的名字,想来不是我家的下人……”
话还没说完,便有个小厮扮相的年轻男子跑过来,朝谢归荑见过礼后才道:“女公子应当认得我,我家付郎君说您既然与他订了婚,又怎可和其他男子拉扯不清?希望您能过去解释一番。”
原来是付玠跟前的人。她可正愁怎么与付玠退亲呢,这便送上门来了。
但谢归荑并没有给小厮正眼看,眉梢仍吊着笑,从腕上褪下来一枚翡翠镯子来,用锦帕裹了,递给裴十三,接着方才的话,“你拿着这枚镯子换些钱,吃点好的,十五岁这个年龄,去城里找点事情做也是可以的,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来我家找我。”
说完又轻轻拍了拍裴十三瘦削的背,刚起身便收了笑,“走吧,我亲自去与你家郎君解释解释。”最后四个字音,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