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昨夜江宁织造署的人,除了那些提花工和织花工以外,几乎都不敢阖眼。
三皇子和女尚书一下没了音信,但凡出了什么事,都少不了的要被问责一大片,而唐青首当其冲的忧虑相加,幸好半夜时有两个带刀侍卫将情况一一说明,唐青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贵人没什么大事,那就没自己什么过失了。
一逢天亮,乌泱泱的晨光压下来,唐青就打开了织造署的大门,领了一批人在门口,苦巴巴的等待着萧令辞和苏文惜的马车,就差又落得一个迎接不周的罪名。
只是期间,璘王萧郁均也走了过来,他仍旧是一身天湖蓝的袍子,面上挂着克制的,温润的笑意,道:
“三皇子与苏尚书迟迟未归,我这心中也久久难安,不如便与你们一道,在这门口等信吧。”
唐青顿时诚惶诚恐,她劝着想让这位大人物回房,苦口婆心道:
“璘王大人,您贵体重要,如今秋天,早晨气候凉的厉害,若是把您冻病了,我们可就万死难逃其疚了,可我们受罚倒是事小,您病着了,就是事大了。”
不得不说,这地方的官员,无论是身处政治中心,还是身处边缘政治,亦或者完全不掺和政治,都是殊途同归的,如出一辙的漂亮话,以及不落人口实的做派。
萧郁均面不改色,依旧那般翩翩公子的风采,道:
“唐尚服放心,无论我怎么样,都不会让你被牵连,只不过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唐青闻言立马打住了满腹的腹稿,低头应和:“是是是,就依大人所言。”
话虽如此,唐青还是派人找了一把太师椅过来,让萧郁均坐着等,而萧郁均自然也没有推辞。
倒也没等多大会儿,辚辚之声从远处传来,唐青翘首以盼地伸长了脖子,向那边望着,而萧郁均则摩挲着自己虎口的擦伤,眸光深沉,心底透着忐忑。
只是这忐忑,却不是怕事情败露的忐忑,而是一种忧心于苏文惜到底死没死的忐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同样也会给他带来截然不同的枷锁。
如果苏文惜死了,死在自己手里,无疑不是一种崩塌,倒也并非杀了一个人会让萧郁均负罪感满满,仅仅只是苏文惜很特殊,特殊到他无法形容,在宫里每每碰见苏文惜那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实则悄然恋慕的目光时,萧郁均都会感慨,如今宫中,竟然还有这般女儿情态,又毫无半点别有用心之人。
如果苏文惜没死,那么往后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每一眼,都将会是一种隐而不发的指责,看呐,她当初曾那么仰慕过你,而你却想要了她的命。
不过事到如今,萧郁均也没有生出悔意,有些事既然无可更改,那就随波逐流,他向来不是一个勤快的人,对于那些在心底乱成毛线团一样的思绪,他也向来不会去解开然后理清,亦如他对长公主萧音暮,亦如他那可有可无的野心,再或者是对苏文惜。
而就在他出神之际,马车也缓缓来到了织造署的阶梯下面停下,唐青知道出不了错,连忙躬身行礼,做足了架势,只不过她这一低头,自然也没有看到苏文惜和萧令辞从同一辆马车里出来的场景。
萧郁均看到了,却也只是眉头一皱,仅仅只是因为他想到昨晚苏文惜拒绝了他的场景。
“唐青恭迎三皇子殿下,和苏尚书。”
苏文惜下了马车,身边跟着绿珠和粉涟,而她则跟在萧令辞后面,萧令辞想抬手示意平身却因为有伤在身,只能说了一句:
“唐尚服不必客气,快快免礼。”
唐青闻言这才起身,萧郁均这时也敛下思绪迎了过来,哪怕那个幕后主使与他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他面上却没有半点异常,只是看上去格外兄弟情深的问安:
“殿下,昨夜你的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了织造署,我们才知道你遇到了游盗,不知可有被伤到?”
“伤到了胳膊,不过问题不大,堂兄大可以放心。”
就在他们两个皇孙贵胄互相寒暄之时,自愿隐形起来的苏文惜,目光游离之间却突然看到,萧郁均的虎口处,有一道擦伤的痕迹,如今已经结了疤,呈现血珠子一般不规则的条形伤口。
昨夜百里温所说的那番话在此时涌上了心头,她记得百里温说,射箭那人,虎口处定然有着伤口,如今刚巧萧郁均就有这么道伤口,明明昨晚上最后一面时,还没有的。
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
苏文惜甚至不敢往后者想,如果真是后者的话,未免太令人胆寒了。
“苏大人?苏大人?”
恰在这时,萧令辞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她抬眸不解的望去,萧令辞一看便知她刚刚是走神了,便笑吟吟的解释:
“苏大人,唐尚服刚刚向你寒暄呢。”
闻言,苏文惜歉然一笑,道:“实在抱歉,刚刚想事情想出神了,没留意,我自然是无恙的,有劳唐尚服操心了。”
“哪里的话。”
萧令辞盯着苏文惜,问了一句:
“不知苏大人刚刚在想何事,竟如此出神。”
苏文惜本来想随口扯个幌子,只是在看着萧郁均那伤口时,却突然觉得她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番。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换了神色,露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看着萧郁均,语气有些关心的问:
“璘王大人,我刚刚看到你的虎口处有道伤口,有些触目惊心,不知是如何伤到的?”
不明所以的人自然会认为苏文惜是担心萧郁均而出神的,譬如唐青,还以为她是想施展柔情来攀高枝,而萧令辞闻言则凤眸一深,同样的望了过去,关心的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