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荷府衙内,奢华的布置惊到了季妙言。单看这厅堂中花梨木的屏风、香樟木的桌椅、待客用的绿锦瓷茶具,一件件都价值不菲。
前两日和顾图的聊天知道整个赫凉多年来风雨飘摇,去年收复之前,赫凉由北周管理,制度松散、官场腐败、民生凋敝,收复之后已经得到遏制,可如今看来,原先的一些粗陋恶习仍然在不同层级的官员中根深蒂固。
季妙言大概知道顾图为何要那样介绍自己,可其实,很多事情,不是光凭几个人的一腔热血就能轻易扭转的。
木苏牧又在那儿天上地下的夸着,“季书史初到此地,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木郡臣!”季妙言打断他,笑着说“木郡臣这么说,令季某汗颜呐,如此典雅精致的府邸,在京都都难能一见,还称作寒舍,季某实在不敢当。”
打断之后直接问起今年来琚荷居民耕种收成、民生保障等,木苏牧边说边擦汗,心想,这小女官怎么和去年年末来视察的京都官员不一样。
顾图看向季妙言,眼睛放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正说着,从厅堂外大踏步走进一个人,“季书史,您怎么来了!”
季妙言转过头,那个素衣青袍、面容俊朗的青年兴奋地走到季妙言身边,季妙言很是意外,“佟律令,您怎么会在这儿?”
木苏牧的汗冒得更厉害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夸口说琚荷百姓民风质朴、乡邻和睦、从未生过事端,这马上就要打脸了。
木苏牧赶紧站起来介绍,“这位是刑部佟律令,今年元月刑部侍郎携佟律令奉命赴赫凉彻查当年的一起旧案…”声音越说越小。
佟岩这几个月都在赫凉,木郡臣的脾气还是清楚的,笑着接话“季书史,是这样的,自赫凉收复之后,赫凉司法参军清理旧案,发现一起三年前的悬案,受害者多达四名,且都是地方豪族,却一直查不到凶手。所以司法参军将此案报至刑部,君主重视,命张侍郎主查,由我协助,因此今年年初,我们就到赫凉了。这两天我在琚荷收集相关材料。”
原来如此。
季妙言若有所指地看着木苏牧,木苏牧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案子已有三年之久,那个时候下官还只是琚荷辅政,确实不太清楚,”说着,赶紧清了清嗓子,端坐正身子,“但是,下官保证全力配合,尽早让凶手归案。”
因着季妙言对木苏牧奢靡作风的嗤之以鼻,木苏牧安排晚膳的时候特意让厨子只做家常菜,因此晚膳之时还算平和。加之佟岩时不时给季妙言夹菜,又不时介绍各道当地特色菜肴,让整个饭局显得颇为轻松。
第二日,木苏牧心里颇为高兴,因为要送走季妙言了。
几人在府衙门口再三客套,等季妙言踏上马车,转出街角,木苏牧立马转身跳进府衙,叽叽歪歪把顾图和季妙言臭骂一顿。
哪不知还未过一个时辰,又见到了这两个他所谓的瘟神。
马车途径琚荷有名的四方街,意为迎接四方宾客,却在经过醉留香酒家时,被挡住了。
青禾告诉季妙言,似是一个无赖撒泼,惹得百姓围观,负责护送的护边军里的头头肖闯问季妙言,要不直接把无赖扔到一边去,好把路清开,季妙言觉得不妥当,毕竟百姓太多,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弄伤了,那自己还留得个滥用职权的骂名了。
于是季妙言下车也混进人群中,打探得知,那个骂骂咧咧浑身酒气熏天、披散着华丽袍服的登徒子借酒发疯,掀开邻座一个鲜卑族小姐的面纱,轻薄了人家小姐。这事儿要是放在京都,轻薄的是一个汉族姑娘那都不得了,何况是鲜卑族的女子。
刚刚被那登徒子揭下面纱的女子恰巧是琚荷有名望的鲜卑族长家的女儿,那登徒子揭下面纱后,当众还拉了那女子的手,女子简直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要跳河轻生,被百姓拦住了,而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登徒子被人用水泼醒后,坚决不承认自己干过的蠢事,想一走了之,就被围观百姓堵住去路。
虽仍具有朴素正义观,但现今的季妙言可不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有什么事都有当地父母官顶着,自己可别客取主位了。于是决定让肖闯直接掉头绕道而行,这还没来得及转身,站在身边的顾图已经大喝一声欲走到登徒子跟前,季妙言是拉都拉不住。
什么人啊,真以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啊…
“各位百姓,稍安勿躁,在下乃赫凉府衙佐吏从事,那位--”说着,还用手指向季妙言,季妙言真的是想手撕了这厮,但还是忍着向看过来的百姓点头致意。
“是当今君主亲封的书史大人,专程赴赫凉进行督导,不想今日遇到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各位乡亲不用担心,书史大人必将公正圆满的处理此事,务必给各位一个交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妙言也没法躲过去,只好走到顾图身边,向围拢的百姓们鞠躬作礼。
“各位乡亲,我这就将此歹人带回府衙,亲自过问此案,还请各位百姓放心,愿意作证的,请一同前往,”说着,看向青禾,“青禾,让这位小姐上我们的马车,咱们一块去府衙。”青禾得令,过来安抚那位鲜卑族小姐,同那小姐的丫鬟一起扶着上马车。
季妙言向那个登徒子示意,“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来请你?”
哪不知,那登徒子骂骂咧咧“你们谁敢动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说着就踉踉跄跄朝季妙言挥过拳头去,说时迟那时快,肖闯一个飞腿就把登徒子踢飞,三两下就把那小子五花大绑,嫌他乌鲁乌鲁烦得不行,直接塞了布团拉着就往人群外走,好事的百姓跟着一大群,一起到了府衙。
木苏牧这头二郎腿翘着哼着小曲儿,那头就听到几年都不响一次的鸣冤鼓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