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妙言头猛一点,自己把自己吓醒了,一抬眼,就看见周戬睁着眼睛看自己,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站起来。
“你醒了!我再让医官来看看你的伤口吧!”季妙言一紧张就说话非常快。
周戬直接翻坐起来,穿起地上放着的干净的羊皮靴,“一点事都没有,”说着晃晃自己包扎的手臂,“不用麻烦了。”
周戬说完,季妙言才觉得好像两人独处的时间有些长了,一时也没想到什么要说的,“那,我先出去。”说着就往帐篷边走。
“你等一下。”周戬的声音响起来,低沉却有力。
季妙言停住,转过身。
“既然是你来,那就想想怎么处理莫园吧。”
季妙言被提醒了,才反应过来,“我正想问你呢,”季妙言又朝周戬走近,“即便莫县令贪没专修银两事真,可你也不能说关就把人关了,这传出去,得说你滥用职权了。”
周戬坐在大木桌后边的椅子上,抬头挑起眉毛,半笑看着季妙言,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有种被眼前人担心着的错觉。
季妙言有些没好气,“不是,你笑什么呀,我和你好好说话呢。”
周戬微微点头,背靠在椅背上,“明面上,我查到的只是莫园贪没了今年年初州上下拨的二百两专修银两,但实际上,”周戬用食指在桌面上轻叩着,斜抬起头看季妙言,“我的人找到他的一本账目本,上面所记载的是沙河县各大小经营场所上供给莫园的经费。”
“他自知活罪难逃,借着来西莲花救灾的名头,想直接通过珂茌逃到北周去,我的人一直追着他到了珂茌才把他给抓着,带回来。我又忙着固堤,只能把他关起来,命专人看管。”说完,挑眉朝季妙言点了一下头,意思是,你看,我没有滥用职权吧?
季妙言吃瘪,抿抿唇,“周将军既然是秉公办理,我没什么可说的,既然李刺史有意让我来处理,那就按照律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就转身走到帐门口,戴起自己的笠帽,准备披上油帔出去。
“诶,你再等一下。”周戬又把她喊住。
“又怎么了?”季妙言有些恼火,自己每次都说不过周戬。
只见周戬提着一件油衣过来,直接就往季妙言身上披,两人挨得很近,季妙言怔住。她的眼睛正正的能看见周戬的衣领,周戬帮着系上系带,“这儿雨太大,油帔可抵不住,淋湿了又发烧,这儿可没有草药。”
说完就自顾自走回桌边,“那咱们明天就把莫园这事给处理了,完了你就赶紧回去吧。”
季妙言鬼使神差竟问了一句“那你呢?”问完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是在干嘛,和这个人很熟吗,管他要干嘛呢。
周戬转过身,笑着,“我?得看这护堤稳了才能走啊!”他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季妙言不想再理会,嗯了一声就出帐门去了。
季妙言从周戬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恰巧被何斌看见,何斌前前后后一思量,觉得周戬和季妙言之间应该有点什么。
上次偶然的碰面,周戬就一直盯着季妙言看,今日这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将近一个多时辰,只谈公事,不太合理,自己又不好去问季妙言,就搁在心里头了。
第二日,按照商量的,周戬把莫园押出来到专门议事用的帐篷里,几个相关官员坐在两边,季妙言坐在主位上,就莫园贪腐一事进行审议。
周戬将账目本呈上,原本想要帮着莫园说话的袁忠齐也不敢吭声了。于是季妙言拍板,直接就地免了莫园的县令一职,罚徒刑。
莫园大喊“我乃刺史亲命县令,得由刺史来判,尔等算什么东西…”话没说完就被肖闯用布团塞进嘴巴,吭不出声。
季妙言站起来,正色说道,“我乃君主亲封赫凉督察,‘设官分职,以为民极。①’尔如今不顾民生,吾为民免去一个区区七品县令,是为顺应君意!”
旁边的几个官吏默默低下头,都没吭声。
中午吃完饭,季妙言就和何斌一道回璃茉了。回程不用那么赶,何斌还带着季妙言到黎、泊维两个途经镇坐了坐,路上季妙言想起顾图在赫凉志上看到的季凌云,也就问起何斌,何斌是两代老臣了,摸摸胡须,“下官还真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来过赫凉。”
何斌回忆说,季凌云自称是旧州护军军长,当时赫凉还是北周辖制,季凌云独自到赫凉,拿着一幅旧州军防图来面见时任赫凉刺史的落么葛,意图让落么葛举荐其到北周去,好像落么葛私下还收了季凌云一大笔钱财,于是落么葛真的就把季凌云举荐给了北周皇室。后来,具体后来是怎么发展的,就不得而知了…
季妙言整个心都要被撕碎般难受,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路上没有再提起过。
回到璃茉,阴雨绵绵,季妙言心情糟透了,到了院子,青禾正在绣女红,见着季妙言,“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这么些天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没听得季妙言的回应,再一看,季妙言脸颊上全是细密的汗,碎发黏在两鬓,整个人失魂落魄,只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青禾急了,“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谁欺负您了么?”
季妙言摇摇头,“没事,没事。”
青禾没了主意,看看季妙言穿着的还是出去那天穿的衣袍,“那,要不我去给您烧些水,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休息一会儿?”
季妙言点点头,就是青禾不说,她也得好好洗洗了,整个人汗涔涔,难受得紧。
青禾把季妙言脱在一边的油衣、笠帽收起来,就去烧水去了。
季妙言在浴桶里,仔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查到的关于哥哥的事情。‘凌云’是哥哥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