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真是厉害!
一来点明‘妇人七去’之首去为无子,二来说这七去之礼同样适用于皇室,还把矛头引向自己,由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季妙言起身向坐在主位的皇太后、两边的皇后行礼,“恕臣谬言,臣以为,‘天子与庶民同罪’,意为一国礼法应在一朝上下适而用之,并无皇室与黎民百姓之别,”李皇后抿嘴一笑,点头应是。
“而礼法之中,定有七去之礼,亦是为保障婚俗民约,以明确夫妻之道、赡养之道、为人之道,”李皇后瞥了一眼阿史那皇后,眼见的快意。
岂料季妙言话锋一转,“礼法之于‘无子可去也’,臣以为,当夫妻已无感情为前提。”
众女宾一片唏嘘,季妙言接着说,“夫妻乃是姻缘所致,相处之道基于一个情字。情深,无子便不成去之理由,情浅,即便有子,亦可去之,”旁边的几个女宾开始窃窃私语,多是点头附和者,李皇后面色开始难看,“武帝乃北周天之骄子,臣听闻,武帝重情重义,视民如子,亦爱妻如宝,皇后姬妾均为福绵凤仪,定与武帝情深而往,白首不离!”
“好!好一个情深而往,白首不离。”皇太后激动得声音微颤,即便知晓这陈国女官能说会道,可偏偏夸赞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听着舒心。
皇太后一手拉着阿史那皇后,一手拉着李皇后,“哀家是盼着你们给我儿开枝散叶,但是哀家更想看见的,是你们好好伴于我儿身边,知他冷暖,伴他终老。”
皇后及旁侧姬妾点头称是,谨遵太后旨意。
从船上下来,晚宴已经备好,李皇后吸取前次宴席教训,提前打听过宴请女宾的饮食忌讳,这次晚宴吃得放放心心,虽然没有如愿中伤到阿史那,那只能怪自己偏要问那个陈国女官了。
晚宴结束,季妙言就想立刻回四方馆看周戬,结果周围的女宾都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三三两两在上林苑的美景中散步聊天。
季妙言压制着心中的去意,耐着性子坐着喝茶,想着只要有人走,自己立马也就离开。
“季贵使!”
季妙言抬头,竟是阿史那皇后站在自己跟前,季妙言连忙起身,“皇后富贵千祥!”
阿史那皇后笑着,“你我不必拘礼,本宫能请你一起到观景台那边走走么?”
“是臣之荣幸!”季妙言跟随着皇后出了宴客厅,往观景台走。
“多谢季贵使出言相助,不然今日,本宫的确有些下不来台了。”阿史那皇后讲汉语有些生疏,讲话语速很慢,独特的发音语调却让人听着觉得温婉舒服。
“皇后不必言谢,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季妙言在阿史那皇后身侧,后于阿史那皇后两步,抬头正巧能看见夕阳余晖钻过两旁行道树的枝叶,光斑散落在阿史那皇后身上。
星星点点,映着阿史那皇后的柔和眉眼,季妙言看着都有些呆了。
“季贵使,”阿史那皇后感觉到季妙言停步,转过身,季妙言赶紧跟上,“我能,直接唤你的名字么?”
季妙言愣了一下,拱手行礼,“自然是可以,是臣之幸事。”
“妙言,你成家了么?”
“臣尚未成家。”季妙言低着头说。
“那妙言有心上人么?”
“有。”季妙言眼前即出现了那个身影。
“你们二人互相知晓彼此心意么?”
“知晓的。”季妙言脸颊微微泛红。
“真是羡慕你,妙言。”阿史那皇后柔声说。
行至观景台处,两人开始蹬上阶梯,阶梯呈环形,两人慢慢的走。
“妙言是个聪明人,定能知道本宫为何无子。”
季妙言心头一惊,这么一说,自己倒是有些猜测了,刚才在船上,摩答齐夫人同自己说,武帝喜爱阿史那皇后,传闻经常留宿阿史那皇后寝宫,那这无子…
“莫不是,”季妙言喉咙哽咽了一下,“臣斗胆,莫不是皇后尚未做好为人母亲的准备?”已经说得很小心翼翼了。
“我既然直接唤你的名字,自是把你当作体己人,我从未想过,”阿史那皇后脸色逐渐凝重,甚至有些恨意,“要为北周诞下流淌着我突厥血液的子嗣!”
果然,其实是皇后自己一直服用汤药避子!
季妙言看着阿史那皇后,那艳丽的面容决绝,季妙言从吃惊到理解。
“臣明白的。”
两人已经攀到高台,从高台望出去,整个长安映入眼底,余晖笼罩着长安城,清风阵阵,繁华的都城在两个外乡人的情绪中,竟显得有些寂寥。
阿史那皇后抬手指着北方,“你看,那边就是我的家乡,草原、牛羊、阿爷、阿姆,”阿史那皇后落下泪来,“还有他。”
季妙言甚至想上前抱抱阿史那皇后,眼前的是一个远离家乡的女孩,与亲人、情郎分隔千里,注定牵肠挂肚日夜思念。
“阿谷那,克鲁耶…”阿史那皇后望着遥远的北方,轻轻唱起家乡的歌谣来。
那歌声悠远哀伤,有着游牧民族的豪放与女子独特的温婉,在高台之上回荡。
季妙言静静的听着,感受着阿史那皇后思乡的情绪,待唱到最后两句时,猛然一惊转过头看着阿史那皇后。
“我来到北周之后,便再没有机会唱家乡的歌谣了,谢谢你,妙言。”
“臣能听到皇后动人心弦的歌声,是臣的荣幸。”
停顿片刻,季妙言问“不知皇后刚才所唱的曲子,是关于什么内容?”
“是关于山川河流的,怎么了么?”
“哦,呵,是臣听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