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对这‘想要之物’心怀好奇,又不想她揪根问底。现下不是坦白时机,他污名在身,肩上还担负着太多困厄,不愿将樊薏也拉下泥潭。
出乎意料,樊薏没有多问,神色依旧平淡如常,不见波澜。
霍倾心中祈盼渐淡,几分落寞很快被笑意遮掩。就在他心思低落时,攥着刻刀的手中忽然被塞了个雕花小匣。
“大人这是?”
霍倾翻来覆去看不明白,甚至疑心自己何时惹恼了樊薏,里边装着什么整蛊之物。
随着‘咔嗒’一声,嵌扣顶开,里面并未弹出异物,却让那双扶着匣盖的手骤然怔顿。
“我虽爱财,却非知恩不报之人,你为我解了燃眉之急,挽回那么多青苗,还在伤中却助我修渠,这些日子来的桩桩件件,我都看在眼里,一直想着该如何酬谢,直至前几日才有了答案。”
樊薏毒舌惯了,忽然说这种体己话,觉得十分不适应,“我想着你又不缺银钱,送点三瓜两枣无甚意义,便用自己的私库把这东西买了下来。”
樊薏没有说自己花了多少钱,但那日南风也在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远远望着匣中那株唤作‘萸陆’的药材,依稀记得当时场景。
药贩子说破嘴皮子都没能让樊薏动心,直到他随口提了‘肺疾’二字,才阴差阳错开了张。
三百两。
这对素来喜欢捂银子的乡官大人来说,跟割肉无甚区别。
“足下肺疾缠身已久,虽不知你为何藏银于手不去医治,”樊薏想到了霍倾背部旧伤,万般疑惑在口,最后都被嚼碎咽回腹中,“但人有千百种活法,唯有短寿早夭最不值当,我不识药,如若这株萸陆能使你肺疾稍愈,不必日日咳嗽,也是善事一件。”
其实无论樊薏送的东西再俗再不值钱,于霍倾而言都贵重异常。他将静躺匣中的萸陆拿出来端详许久,方才心中积郁烟消云散。
“谢大人所赠,在下回去,必定……好好珍藏。”
霍倾本想说‘煎水服用’,停顿片刻后暗暗转了话锋。
樊薏并不知晓,自己被药贩子蒙了三百两。萸陆不仅对治愈肺疾无甚效用,还有轻微毒性。
然而有毒无毒,霍倾根本不在乎。
赠他此物的不是旁人,心意就值万钱。
霍倾沉浸在自我攻略中无法自拔,可没等他高兴太久,便被身后突然响起的话声惊醒,掐灭了心中微弱火花。
“不过一码归一码,”樊薏拐弯不喘气,“足下交点住宿费,也无需太多,一月一两银子足矣。”
这些日子修渠管饭,府衙公账岌岌可危,基本都是用樊薏私库和东山坡那些陈年存粮,她深感荷包透支,若是知晓自己被药贩子坑走三百两,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拔掉那人的皮。
银两罢了,小事一桩。
霍倾巴不得樊薏开口,他把小木匣盖起,正要随手匀出五百两,却听到对方又自顾自说起话来。
“府衙卧房紧张,还塌了俩,因为你们来,南风日日都要和甘士价挤一块,被打呼声震得夜夜无眠,这般下去怕是要英年早卒,他替我做事,总该为他考虑些。”
一直在暗处当人形背景板的南风身形稍动,忽然抱剑走出来拆台道:“大人,属下不曾居于衙内。”
不知樊薏哪句话说错,向来出手阔绰的霍倾看了眼南风,而后将银票往袖中收了收,慢悠悠走入夜色中。
“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