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灿烂的秋日,午后的阳光如金箔般洒下来,落在窗前。
窗外有棵很耀眼的银杏,叶子在风中似飞舞的蝶。
落叶也是新生。
床边的眼前人,发丝凌乱,眉头紧皱,紧闭双眼,下颚残留着细小的胡渣像是草草收拾过。
目光下移,藤月看到与自己掌心交叠的手。
对方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的手心被紧握了一下又松开,下一刻,又紧紧握着不肯放。
事实上,裴映洲这几天也确实如行尸走肉。
藤月高烧那夜,他同裴昭谈话过后便让听风去收拾庭院。说来也玄妙,这处私宅是他知道要与藤月成婚之后所置,本想着二人进水不犯河水,不想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裴映洲心中苦笑。
总归是千躲万避,回首发现仍在原地,避无可避。
但是他一向不喜喧嚣,这宅子也冷清的紧,裴映洲又命人置办了一番,想起藤月喜欢花木,连夜移了株银杏来。
如此,她心情好些,好的也快些。
在床前守了整整一夜,终于等到姑娘退了烧。第二日马不停蹄地上朝,协助安王调查粮草之事。
秋实都不禁感叹,裴郎君真是铁打的人。
无人知晓,裴映洲如此忙碌,是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慌乱。
到了第三日,藤月烧已经退了,人依旧没有醒。医士来看过,说姑娘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外伤严重需要好生休养,才让裴映洲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安置好姑娘后,他赶回望月居。
自己身无长物,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藤月的东西,不能落下。裴映洲命手下的人将姑娘的东西用箱子装好,一个一个抬去私宅。
直到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滚落在地。
裴映洲迅速捡起,目光瞥见过来的裴弛,不动声色地将卷轴藏进了衣袖。
裴弛进了望月居,难得摆出了副慈父的样子,语重心长道:“行知,我已告诫了你母亲,她一心为裴家,只是心急了些,并无他意……至于你祖父的话,为父亦不会违背。”
他话锋一转,带了些许威胁:“只是你得知道,出了裴家的门,往后便不再受裴家庇护,算不得裴家人了。”
这几天望月居的动静裴弛不是不知道,本不想管这个逆子,只是魏明帝召见过他,裴弛觉着,镇国公府一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况且陛下暗中跟他提及了本该销声匿迹的青鸾军。
若藤月留在裴家……
“儿子明白,就此拜别父亲。”裴映洲无动于衷,打断了他的盘算。
裴弛只恨他是块木头,道:“你是我的嫡子,又深受你祖父器重,真的要就此与裴家义绝吗?”
“儿已与母亲说清楚。至于祖父,若来日有需,儿定不会推辞。”
裴映洲的话落在风中,裴弛拉不下脸挽回,又想着他今日的话并未说的决绝,看着“荣国公府”四个大字被郎君甩在身后,最终没有阻拦。
暮色四合,昏黄的灯光下,裴映洲展开藏在袖子的卷轴。
他方才便认出,这是一封圣旨。
或者说,是他与藤月的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字迹清晰可见,甚至还有魏明帝的印玺。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裴映洲迅速阖上,已不愿再看。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裴映洲将明黄的卷轴卷起,炽热的火光欲舔舐他的手,郎君面无表情,那卷轴便被递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藤月,是一种必然。
他们是同一种人。
从一开始就注定,他只会被她吸引。
裴映洲不愿放手。
阴暗的想法在心中滋长,此刻,这封圣旨在他手中,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化为灰烬。
执炬迎风。
烛光映出裴映洲的脸,他最终颓然地将卷轴连同那支送不出去的簪子,一齐压在了箱底。
几日的连轴转让听风都有些看不下去,但裴映洲感受不到累似的,下了早朝依旧来看藤月,不想今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藤月觉得全身上下都移了位,一时又不忍心破坏这般静谧的场面。屋里的陈设很陌生,却出人意料地合她的心意,她记得望月居并非这般模样。
她这是在哪?
直到男人突然惊醒,裴映洲睁眼,看见藤月,几乎以为是在梦中,愣了片刻道:“你醒了。”
藤月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外放的情绪。
郎君赶忙起身,笨拙的像刚学会走路般绊了一下,急急对外面道:“听风,去传大夫。”
转过身,又不知该干些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将她被角掖好:“你…可好些了?”
藤月被他这般模样逗笑,忍着五脏六腑错位的疼痛道:“承蒙裴三公子照顾,已无大碍。”
她又在拉开距离了。
“我已告知祖父,搬离了裴家。”裴映洲将欣喜敛去,神色不似自若地道:“这院子是我之前让听风置办的,条件简陋,你先住下。”
他说这话,就好像在说今日秋高气爽一般。
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让藤月晕了晕,裴映洲在她昏迷的时候同她搬离了裴家?
郎君的神色不似作伪,她这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