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捋须道:“若让我家公子买了,那温柔馆便是他的产业,往后公子想来馆喝粥,也无须顾忌大官的身份了。”
梁风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她,“如此甚好。”
“哪里好了。”她小声地嘟哝一句。
“我若买了,就将温柔馆改做别的生意,你和你的姑娘们仍旧可以住在这儿。”
金絮撇开眼,打断他,“多谢梁公子好意,但我不想卖给您。我做的生意只想抓在自己手里,不容旁人多插一手的,哪怕是倒闭。”
她拒绝得毫不留情,说完便感到手腕被抓的力道加大了许多。
李管家拱着手,默不作声退下去。
梁风把她拖拉着坐下。金絮故意不看他脸色,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继续给他布菜。
梁风却不吃了,“我自然知道你不喜旁人插手,”他顿一顿,再说:“我是想帮你。”
“梁公子这些年已经照顾过我许多生意了。”
两人间一静。
梁风慢慢开口,“涨税一事......我与陛下求过情,陛下原本想涨两成的。”
两成?金絮道:“涨之前是收两成税,再加两成就是四成,还要加上其他土地、房屋、盐铁等各种各样名目的税,等于我每年有一半的钱要交给官府。”
金絮双眼牢牢盯着他,仿佛能透过他看到那不曾见过一面的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帝王,她一笑,赞道:“皇家好作风。”
梁风皱了一下眉,但没有流露出不满,金絮又道:“相比前几年近八成的税,如今确实要好了许多,皇恩浩荡,我们老百姓除了感激之外,也只能乖乖地将税银双手上交。”
梁风一捏她的腕,“我知你......”
“梁公子,你今日不上朝,也不当值吗 ?”
他又皱起眉,此时有些不满了。
“我知你处境。如今涨税只是压下舆论的权宜之计,过段时间,会在别的地方松松税的。”
金絮点头,“嗯,到那时,该倒闭也都倒闭了。”
像是那些小馆,大多都忙着在年底前把馆卖掉,盘算起码拿银子换口田。
梁风眉头皱得更深,“我也知温柔馆的处境的......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金絮忍耐着睡不够的晕昏和突突跳的太阳穴,“被一道圣旨逼得绝了后路的人才应该生气。”
“你......”
“公子,”李管家环手一揖,插话道:“时辰不早了,您该动身了。”
金絮看一眼老李,再看梁风。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起身,捏一捏金絮的手,道:“那我走了,你再去睡一觉,我晚上会来。”
金絮送他出门上轿。
“梁公子慢走,下次再来。”
丫鬟婢女簇拥着华盖,在晨光之下离去。
远远传来某家面点铺子的香味,金絮打个哈欠,回房喝碗鱼粥,便准备睡个回笼觉。
路过大花园池上的砖桥时,看见草地边有一点红色的东西。
乍看以为是花瓣,但花园里没有红色的花。她走近细瞧,才发现是一滩水滴,但又不是水,是水早就被晒干了,而这滴水还扒在地上,干的只有表面一层。
她拿脚蹭蹭,轻易蹭开了,再用手指抹一点闻闻——
是血。
她怔了怔,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事隐隐发生在她眼前,但她还没看见。
去到寝楼二层雪姬的房间,她推开门,房中一片静谧,与雪姬同住的三个姑娘只有一个人在,那人看见她,用嘴型同她打了个招呼。
金絮往雪姬的床位看去,已经拜祭完家人回来的雪姬正躺在床榻上休息,被沿压到肩膀,面色苍白,睫毛轻颤。
金絮在她床边坐下,被榻一挤,雪姬醒了。
她睁开眼,目光渐渐凝聚在金絮身上,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
金絮也看着她,她的眼神显得很疲惫,是跟梁风、跟初香坊三人不一样的疲惫。金絮竖出食指,将沾了干涸血迹的指尖给她看。雪姬目光闪了闪,躲开了眼。
金絮收手起身,临走时听见雪姬似乎轻轻说了一句话,说的什么她没听清,跨出房门后,隔栏看见站在楼下的丽姬。
金絮就这么在阁楼上看着丽姬,丽姬也抬头朝她清清一笑。
丽姬的长相十分张扬,眉眼笑容却十分清彻,一笑就淡化了脸上的妖媚。金絮就喜欢看她笑,仿佛能从她的笑容里看见风和日丽。
金絮下去,与丽姬并肩在馆里散步、谈天、喂鱼,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饭后,嫌房里太闷,金絮坐在花园亭下,等着困意上来,脑子里却止不住地思索起心中不安感的来源。
想了不知多久,日头开始斜偏,她靠着亭柱,模模糊糊缓慢入睡,突然听得一声急唤:
“阿絮姐!”
她惊醒,朝发声处看去,亭子埋没在树间,隔着疏叶只能看见一道身影从桥的一边快速穿到另一边,口中还在急切地呼唤寻找她。
金絮扬声道:“我在这儿!”
那身影骤停,朝她这方向大喊:“阿絮姐,廷尉来人了!”
—
金絮赶到前馆时,廷尉冲入的人已经蔓延整个前馆,钳制住馆中所有姑娘。
领头的人出示廷尉左监令牌,确认她是温柔馆老鸨后,当她面展示搜捕令,沉声问:“谁是雪姬?”
金絮十分冷静和配合,仔细阅过搜捕令无疑,让人领路带着侍卫去寝楼找雪姬,再安抚各姑娘们被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