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空,入夜前金絮去买了张窄榻,内间容不下,只能贴墙放在外间角落。外间便外间吧,她也没那心思去在乎行人眼光了。
之后几天全身心地照顾水夭和火蓉。在她的分担下,凝荷得以多休息,慢慢恢复了气色,脸上的憔悴褪去许多,说话嗓音也有力了。
水夭没再睁过眼,浑身烧得越来越热,金絮一遍遍用湿巾擦拭降温,却无丝毫起色,很快连药和粥水都喂不进去。她知道水夭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好在火蓉给了她安慰,虽然仍是没醒,但身上的反应越来越频繁。她趴在枕边,时不时与火蓉说话,有时说上几句,就能见到火蓉的眉毛或者手指动了一动,于是她更加殷切地将大小事情都说与火蓉听。
她还去了畅春阁,想赎出化莲,却得知包春娘买了化莲三年,三年未满,化莲不能踏出畅春阁一步。她只好作罢。
小暑这天,万里无云,火蓉就在这刺目的阳光下睁开了眼.
迷离茫然的视线缓缓定焦,缓缓转动,看向了她。金絮欣喜万分,抚摸火蓉的脸,柔声道:“火蓉,你认得出我是谁吗?我是阿絮啊。”
火蓉苍白唇畔露出一丝笑,金絮暂时放下了心,用汤匙沾水一点一点涂抹火蓉的嘴唇,“醒来就好了,晕不晕?身上会不会特别疼?我晚些时候给你换药,你再喝些粥。”
火蓉能抬起手了,握住凝荷,凝荷脸上又是哭又是笑。金絮转而伏到水夭床头,轻轻唤道:“水夭,火蓉醒了,你睁眼看看,她醒了。”
水夭毫无反应,呼吸细如发丝,随时会断止,她还是轻唤:“水夭,你不是想看看火蓉的吗?她已经醒了,你看看她。”
火蓉听得转头看见水夭,虚弱的眼神顿时微怔,张嘴说不出话,被子下的手不顾地向水夭摸索。
金絮摸出水夭被下的手,与火蓉牵在一起。
“你醒一醒,醒来看看她,她也想看看你。”
在她不断呼唤下,水夭竟真的睁开了眼。
火蓉的眼睛霎时涌出眼泪,紧紧勾着水夭滚烫的手指。
水夭看见了火蓉,若有似无地安心一笑,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凝荷抑制不住哭泣。
金絮用力稳住心神,当先安抚火蓉,拭去火蓉鼻梁缀着的泪窝,“眼下养好身体要紧,不要过于伤心了。”
火蓉眼圈通红,看着她,点点头。
凝荷跪坐榻边,越过火蓉看着水夭,捂着嘴,喉咙里发出一段段尖锐的抽气声,泪水汹涌而出,眉头不可控地皱在一起,却没有哭出声,只一眨不眨地看着水夭。
“她从前......处处护着我。”
“我知道。”
“阿絮姐......”无论此刻多伤心,凝荷都没有崩溃大哭,而是控住了情绪,拽紧她的袖口,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沙哑地唤她。
“嗯。”
“她解脱了。”
“嗯。凝荷,活着的人更重要。”
“......我知道,阿絮姐,我知道......”
凝荷狠狠地抽气,缓和情绪,眼泪仍控制不住往下掉,“阿絮姐,她说过,死后想把骨灰埋在家乡......叫......大占县。”
“她想火化?”
凝荷吸鼻子点头,努力瞪大眼睛逼回眼泪,“她、她说,虽然在家乡没住几年,但还是希望落叶归根。她早已记不住家乡是什么样子,唯独记得自己是大占县人。”
尾音颤抖起来,凝荷抑制哽咽,双眼红透,不住地抽咽。
她将火蓉仍抓着水夭的手分开收进被子里,水夭身体还暖,她拿被蒙上,再亲了亲火蓉,“凝荷,照顾好火蓉,我来办理后事。”
凝荷应了一声。
金絮乘马车去到郊外火化场。火化场宽阔荒凉,几个焚尸炉冒着滚滚黑烟,丧幡飞舞,冥钱漫天,所见一片哀嚎惨烈之像,声声撞裂她的心扉。
她找到负责登记的官员,交了先期银子,拿到一张凭书。
“最近火化的人多啊,列着队呢,后日一早才轮到你。”官员跟她说完转头去招呼其他的家属。
她收好凭书,去寿材店选了一副棺椁和寿衣,赁了人马拉回铺子里,为水夭净身、换衣,最后入棺,停灵。她不希望水夭死后还遭那些路人的白眼与指指点点,便决定不租外面的灵堂,将棺椁停在外间,刚好放下。
药材店里停了口棺材,自然没人上门买药。
她关了铺子,办置其余丧服、丧幡、蜡烛、祭品之物,点蜡烛,摆祭品,立灵牌,做完一切,夜已深了,她在棺旁守了一夜。
第二日,她为孙姨也一块立了牌位。继续守了一整日。
第三日,与凝荷一起推棺入火场。
烈火熊熊燃烧,最后化作一只五斤的盒子。
之后几天,火蓉伤势见好,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凝荷情绪也稳定下来,始终将盒子安放在水夭的床榻上,金絮去了叶家,想办法将水夭走了的消息告诉给了大厢,也才得知大厢在这座深宅大院中过得安好。
她还收到了柔竹寄来的信,柔竹拿到了银子,已将衣物和簪子都赎回来了,让她在京城一切放心。
头七后,火蓉能下地了,金絮撤走屋中所有丧品。
这次的伤令火蓉半瘸了一条腿,身体也留下了祛不尽的病根,凝荷每日扶着火蓉在屋子里徐徐练习走路。
“往后我们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
“不想住京城了。”
“好,那住在哪里?”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