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敲定梁风册封大典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九。
宫内一番新年气象,喜气洋洋。
含章殿却不怎么热闹。
梁风从越国带来的银钱不多,快用完了,宫内上下都需要打点,他又不知道这种事情能不能跟陛下开口,只能自己紧巴巴地缩减。
他想把陛下赏的那些珍宝拿去换钱,可老李告诉他陛下赏赐之物不能随意转赠予旁人,这是对圣上的不敬,他也就打消了念头。可赏赐之物里没有现银,上月陛下有位公主生辰,他送了礼之后就彻底掏空了。
他只能躲在含章殿里,温习刀法拳脚,逗逗小马,不出门,就不用逢人送礼开销。
吃得差一点、用得差一点倒也还好,能忍,只是看别人家那么热闹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想念母亲。
之前宫宴上,梁风见到了邓氏,可母亲一直待在太后身边侍候,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母亲如此态度,他就更不敢当面主动去找她了。
他想着要不要和大哥说一下,他想见见母亲。
见一面应当不打紧。
但又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会给母亲带去麻烦。他犹犹豫豫。
心情不好,便找了些事情分散注意力,陛下新赐的那匹小马他倒是愈发喜欢,整日大多时候都与它一起度过。
他越养越爱不释手,年仅一岁的小马还没他腿高,通体漆黑,被毛柔软,异常乖巧,四蹄踢踏在地上的声音清脆稚嫩,十分好听,跑起来的速度已经很快,只是还不能驮人。梁风有事没事就抱着它说话。
据陛下说,这是匹草原神骏,是匹战马,成年后大腿能有女子腰粗,比寻常马要大上整整一圈,力量更是无与伦比,仅一匹的价值就足够抵过其他所有珍宝。每年草原大君给大周皇帝送来的战马只有五百匹,去年还只贡了三百,而其中一匹就在他这小小院子里。
他不免有些可惜和心疼,如此好马,在他手里却只能吃劣质草料。
梁风闷闷低头坐着给它梳毛,忽然感觉被一道暖意融融的目光注视着,一扭头,便见到阔别已久的母亲正含泪看着他。
距离册封典礼还剩一月,邓氏居然独自来到含章殿。
梁风一下不知作何反应。
他站起来,眼里涌出泪,“母亲......”
“风儿......”
邓氏快步走来,抓住梁风的手,喜极而泣,“陛下本不容许我来看你的,是太后怜我,许我来看看你。”她上下打量梁风,“这几年过得好吗?淮南王有没有为你请夫子?”
“请了。”梁风忍不住泪,“二哥请了郑熹丘做夫子呢。”
“那便好那便好。”邓氏看着长成的儿子,笑着哭,“你长这么大了呢,这么高了......母后不能久留,看你一会儿便好。”
“母亲,那你呢?”
“你放心,母后在这宫里,肯定比你过得要好,太后是个好侍奉的人。”
邓氏很快收敛神情,笑着擦去泪,牵梁风一旁坐下,认真道:“风儿,你与我说实话,越国的李密和周敦到底是怎么死的?”
梁风愣了,眼泪蓄在眼眶里流不出来,万想不到母亲一见面就提起这两人,他还有好些话想叙。
邓氏立刻看出端倪,眼神里压住一丝急切,“风儿,你知道的,跟母后说实话,不许隐瞒。”
梁风想到周敦,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风儿!你与我说实话,你说了,太后在圣上面前,也能为母后说说好话。”
他张嘴不知能说什么,心里真正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心脏像是放在火上面用刀子割,又刺又痛。
邓氏直视梁风双眼,道:“你不能相信淮南王。”
不信?那这几年算什么?他还能相信谁?谁还会相信他?
“周敦是我杀的。”梁风道:“陛下对淮南王心存疑虑,想对淮南王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
邓氏再问:“淮南王在越国囤了多少兵?”
梁风摇头,“我不知道。上京前夕,淮南王告诉过我,但他说的一定是假的,就是为了让我把虚假的兵力告诉朝廷,到底有多少兵我并不清楚。”
远远传来一声咳嗽,邓氏立刻扭头看去,梁风也跟着去看,见太后身边另一位贴身宫女站在不远处,咳嗽是为了提醒邓氏该走了。梁风看看母亲,无言下去,刚才的话不知被那宫女听去多少。
母亲道:“你只管告诉我便是,信与不信陛下自会决断。”
“精骑四千,常备军五千,弓箭手五千,散骑七千,步兵一万。淮南王还想想征兵,将步兵凑个三万出来。这是去年淮南王告诉我的,如今有多少,我不知道。”
“好。”邓氏笑了一下,眼里又出泪,起身道:“风儿,那母后便走了。”
梁风拉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母亲,等陛下赐我封地,我们一起在封地里过一辈子,好吗?”
邓氏眼泪再次掉下来,摸了摸梁风脸颊,“风儿,你若要恨,便恨母后吧。”说罢,拂掉他的手,跟随那宫女走了,走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再望不到母亲背影,梁风蹲下去,抱住小马,手指一遍又一遍梳理小马的毛发。
日子很快到册封那日。梁风还是满怀希望,起了个大早。
封王典礼不算复杂,他只是先帝皇子。梁风换了一身华丽崭新的衣服,随正副使臣前往受册封地,然后跪地接受宝印,接听上谕,最后谢恩,礼便成了。
他这几日将襄国的几本风俗志翻了数遍,早已盘算好了,拿到宝印之后有了银子,再安排好随行车队,就可以和母亲一起去往襄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