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几分惊慌。
屋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鲍叔牙与弘蒙一齐望向公子小白,弘蒙甚至摸上了腰间的剑,就等公子小白一声令下。
公子小白神色凝重,思索了片刻,随即摆了摆手,只轻声道:“罢了。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前往莒国王宫。今日不管莒国王宫是否接纳我们,权作生死一搏。”
他这么说,实在是继上次谭国碰壁后,自己也心有戚戚,不免意冷。
一路逃亡至此,刚入莒城,他并不想多造杀戮。他们刚入这莒城,倘使曝露了行藏,被人杀了,也只怪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尤。自打出了临淄,他的性命无时无刻都如悬在腰间,他也无时无刻不在赌。
而这次,他在赌,赌隔壁房间那个奏琴的人,并没有要害他之意。
因为那人的琴声,并无杀意。
今日出了这酒肆的门,他还赌,赌莒国王宫,会顺利接纳他们。
他已尽人事,其他,全凭天意。
弘蒙是个武人,在临淄跟随主人多年,对公子小白可谓是忠心不二。从齐国临淄出逃后,一路之上,一行人数次遇到公子无知派来的追兵,都是他一马当先,奋力保护众人。此时遇到这种情形,他一心只把公子小白的安危记在心上,哪怕是要他双手染满鲜血他都在所不惜。
如今见到小白居然毫无要追查的意思,他心中急切:“主人,若是万一他们包藏祸心,向公子无知的人泄露了您的行藏,那该如何是好!”
“笃笃笃——”
弘蒙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传来,惊得武孟手中的点心都掉在了桌子上。
他们的人,此时都在楼下房间休息,传唤不及。
小白和鲍叔牙对视了一眼,屋内的四个人骤时都把目光定在关着的木门上。
“笃笃笃——”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这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却让屋内的人巍然心惊。
“笃笃笃——”
“让我来。”这次弘蒙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手紧紧握上腰间的剑柄,缓步走到门前,将眼前紧闭的木门重重拉开。
见到门外的人,他大惊失色,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惊,却不是因为门外出现了极其凶险的情形;而是因为,门外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身高五尺,披着白狐披风的男孩。①
那男孩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形容异常俊秀,令人见之难忘。
最惊人的,是那男孩远非同龄人的谈吐仪态。
那男孩向弘蒙毕恭毕敬地揖手行了一礼,随即淡淡地道:“家祖有请你家公子到隔壁一叙。”
弘蒙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原地愣了数秒,随即愕然回头看向屋内的公子小白。
众人都听到了。
公子小白直觉那男孩来历非比寻常,一时站起身,对他礼道:“小公子稍待,我这就随你面见令祖。”
鲍叔牙欲出言阻拦,却被小白伸手制止。随后他走至门外,跟随那男孩,去隔壁房间去了。留下鲍叔牙与弘蒙二人面面相觑。
却说公子小白随那男孩进入隔壁房间后,那男孩将他请入里间,自己则关了房门,跟在后头,径直往席上坐了。
小白走入里间,却见里间中席上,端然坐着一位长者。那长者形容精瘦,却目光睿智,面目慈润。他身前的案上,摆着一架古琴,一旁香炉里,香料已燃尽,却余韵未散。
方才奏琴的,定是这位老者了。
小白只觉眼前的老者栩栩正气,格调不凡,不容亵渎,心底不由地生出几分敬意,忙上前恭敬揖礼:“不知高士尊姓大名,吕氏小白在此见礼了。”②
那老者看着眼前的公子小白,目光炯炯,打量了片刻,微微一扶颌下长须,点头笑道:“公子身处险境,仍能虚怀若谷,进退有度,实是可嘉。”
小白闻言,心中大震,这才明白,原来方才这位老者奏琴,是有心试探。
“老夫扣琴,是为提醒公子,不论何时,都需谨记,隔墙有耳。方才你的属下动了杀意,你不仅未动妄念,还出言阻止,可见公子并非私利熏心,残暴嗜杀之辈。”老者徐徐道来,气定神闲。
小白闻言,更是暗暗心惊,原来眼前这位老者竟早就窥破了他的身份,另藏玄机,有意在此试探他。
“高士谬赞了。小白一路逃亡至此,落魄如斯,竟能与高士在此相遇,又得高士这般点携,实是三生有幸。”小白再拜。
那老者摆摆手,又示意小白坐下。
“你我今日在此相见,自是有一番因缘造化。我知你今时危机四伏,故而有意在此等候。未免你落入虎狼之口,今次特为你送来锦囊妙计一个。”说着,那老者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来,递给小白。
小白面上露出惊震的神色,他接过那锦囊,意外到甚至有些恍然。
“公子还需谨记,此计还需在老夫离去后方能打开,并且,除却你的少傅鲍叔牙先生外,其他人万万不能知晓籍囊内的计谋,否则,公子在莒国的行事,必会前功尽弃。”末了,那老者又追问了一句:“你可听清楚了?”
公子小白惊愕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锦囊,又看了看眼前的老者,忙点点头:“多谢高士恩泽。学生,听清楚了。”
那老者闻言,呵呵一笑:“公子与老夫,并无师徒的缘分。今日你我,也从不曾见过。”
说毕,他又轻唤那少年:“少皓。我们可以走了。”
那少年闻言这才起身,恭敬地对那老者道:“爷爷,车马已经在外等候。”
那老者点头,又起身对小白道:“公子留步,还请多加保重。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