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沅君。
沅君举着笨重的伞跑到他身边,停下,又把伞罩在他头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雨,瞎跑什么?!”
沅君嘴上责怪着沐,却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早就湿了的帕子,擦上沐满是水迹的脸。
擦着擦着,沅君怔住了。
因为沐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眼底寒意逼人,仿佛闪出浓浓的恨意。
没错,是恨。
沐缓缓地伸出手向她肩膀,随即突然一把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沅君顿时摔倒在泥洼里。她手里的羊皮伞翻倒在地,倾盆大雨立刻将它打湿。一阵狂风吹过,羊皮伞打着翻滚,渐渐远了。追上来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们也都傻了眼。
沅君扑倒在地的时候,泥浆溅了她一脸。嘴里甚至进了雨水和沙子。
她一面吐着嘴里的沙子,一面擦了擦自己被大雨蒙住的眼睛:“吕沐,你疯了?!推我干嘛?”
沐冷冷地看着沅君,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悲伤:“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却为何要这般骗我——”
沅君听到了。
他一定是知道了。
雨水哗哗地下着。四周的水汽迷蒙,她想要看清楚沐的表情,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心里一阵难过,想要道歉,却又说不出口。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沐,我……”
沐一把将她的手臂拂开,随即一声冷笑。“卫沅君,没想到,原来你竟是这般的忘恩负义,寡义廉耻!”
他的这句谩骂,深深地刺伤了她。她只觉得气血往上翻涌。
“你说谁忘恩负义,寡义廉耻?!”沅君冷着声音,指着沐的鼻子。“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母亲费尽心思救你,你早就和你母亲一样,被公子无知的人害死了!我们把你带到这里,给你好吃好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的话也刺伤了他。
沐的脸色更难看了,在雨中他一声大喊:“卫沅君!你敢说,你的父亲母亲当初救我,不是为了你们卫国的一方私利?!”
沅君一下子被他这一句给喝住了。
卫国的一方私利……父亲母亲,当初救沐,难道……
她一下子答不上来了。指着沐的手,也慢慢地垂了下去。
沐看着沉默的沅君,眼神从最初的冰冷,慢慢转为伤痛。
“果然……”他一声苦笑。
下一刻,他一步上前,一声大吼,伸手就给了沅君左脸一拳。“来吧,你不是想和我大打一架么!”
沅君觉得她简直要气炸了。“吕沐!你敢打我?!”
说完,她也冲上前去,对准他的鼻子,一拳就挥了上去。随后又大叫一声,一下子把吕沐撞翻在水里。
“公孙,公子!你们可不能打啊!这可是在勤政殿门口,被陛下知道了,奴才们可是要受罚的!来人,快把他俩拉开!”一旁一个小太监顿时就慌了,赶紧叫人来拉架。
沐和沅君在泥水里打成一团,拳脚并用,互不相让。
沅君死死地掐着沐的脖子,沐也一样掐着她的。两个人眼角一片青紫,使尽平日所学,在雨里浑身都湿透,一身一脸的泥。他们心里都烧着一团火,此时动起手来,打得十分狠烈。
小太监们想要上前把他俩分开,却被他俩狠狠地骂开。沅君和沐冲着人群发疯般地一通连踢带打,反弄得小太监们无辜受难,身上也撩的一身的泥巴。
“谁敢上前,我一定要他连太监都做不成!”沅君火冒三丈,眼神都快要杀人了。
见状,小太监们再也不敢劝了,只好围起来撑着伞,让他俩在伞底下打个痛快。
两个人又打了一阵,直到打得精疲力竭,越来越冷,拧在一起,在水里直哆嗦。
“松手!”沐对掐着自己脖子的沅君喊。
“要松你先松!”沅君被沐掐得也不轻。
“卫沅君!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朋友了!”沐气得嚷嚷。
沅君听了,心里莫名地一阵伤心,却也喊了回去:“不是就不是。我也从来没把你当作朋友!吕沐,我讨厌你!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讨厌你!你就知道欺负我,戏弄我,还和公明哥偷我所有的画拿出去宫去卖!你简直坏透了,我讨厌你!”
“原来如此。”沐惊呆地看着沅君。他的手慢慢松开,再也没了力气。
沅君也松开了他。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那不是正好。”沐看也不看她,只狠狠撂下一句:“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一别两宽!”
说完,他转身就跑掉了。
看着沐在雨里越跑越远的背影,沅君忽然很想哭。
她回过身,远远就瞧见,勤政殿廊下,她的小王叔已经从殿内出来,正关切地望着她。
她伸出手去,远远地向小王叔行了一礼,然后自己的小太监也不管了,一路狂奔,跑回了自己的隐月殿。
当晚。
惠公在晚膳后来到了隐月殿探望沅君。
去的时候沅君正恹恹地趴在书案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公孙沐已经送上陈表,三日后他将会启程返回齐国临淄。你们素来交好,到时你去送送他吧。”惠公温和地拍着她的背。
“不去。”沅君轻声道。
惠公笑了:“难不成你还当真要与沐从此‘恩断义绝,一别两宽’不成?”
沅君气得拍案而起:“绝就绝!我才不稀罕他!”
“哎呦!”动作太大,一下子扭着了屁股上的伤,痛的她顿时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