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竹椅搬了出来,也不睡了,打着蒲扇看自己刻书。
怀德不管他,仍专注自己手里的活。
“哎呦,你少点用墨,这墨可贵着呐!”
怀德才不信,她充耳不闻,扫墨的力度又快有稳,见哪个字模上漆墨不够,怀德还要恶狠狠地补一些上去。
看得周九瓮一阵心痛,“你这个小姑娘嘞!”
没等一会,怀德又听见身后大喊:“别扔,错几个字没什么,还能凑合用。”
怀德才不要,将刻印错的书页通通扫进了废纸堆里。
气得周九瓮从竹椅上做起来,亲自来帮怀德刻书。
起先还是两人争着来拿猪鬃刷,后来便像是有了默契似的,怀德负责排字,周九瓮负责扫墨,揭纸,怀德接过然后晾在朝南的丝网上。
两人一气呵成,忙活了大半晌,用了两个板书各刻出了十本。
怀德坐在廊下,歇着气,小脸仰着朝一旁站着的周九瓮笑颜道:“谢谢你了,老伯。”
周九瓮打着蒲扇的手停了。
哼气道:“谢什么谢,我是心疼我的纸墨,怕你浪费才上手,你这丫头可别多想。”
跟着,扇沿朝怀德的脸点了点,“去洗把脸,小小年纪,也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怀德伸手点了下自己的脸,指尖挂着墨,估计是不小心蘸上了。
她起身走到水井边,双手捧起沁凉的井水来洗脸。
院里的周九瓮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脚步渐远,却能听见他的唠叨声,“刻书这事,里面门道大着呢。你这丫头还是个新手,犯不着这么用力,后面还有的学。”
怀德今日看到周九瓮下手的功夫,知道这是个有能力的老匠人。
她虚心求学,应道:“我知道了,后面一定听您多指点。”
“你这鬼精怪,可别来说好话哄我。”
怀德擦了脸,看见周九瓮从屋舍里拿出一个浑身长了刺的果子,手起刀落,分出了一瓣递给怀德。
“这是什么东西?”
怀德没见过,有些新奇。
“让你拿着就拿着,别人送给我的,金贵着呢,花钱都买不到。”
怀德接过来,黄色的果芯,入口酸酸甜甜,可吃到最后,她舔了舔了舌尖,觉得不对劲。
“老伯,你给我的果子怎么咬人呢,怕不是有毒吧。”
“你这丫头真不识货,这是夷果,千里迢迢从海上来的。”
“哦。”
怀德砸吧嘴,果然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只是听说过贩货的远洋船拉着绸缎瓷器去往别国,再从别国拉回来奇异的土产售卖。
怀德吃着,周九瓮将装订好的刻书收拢在一起,目光略过书名,眯着眼,惊讶道:“你这丫头怎么会有《醒世洗冤录》的续集?”
“啊?”怀德看了一眼书封,“那是我朋友给的。”
“不应该啊,据我老头子所知,这本书的作者只写了三十七回,没有后续。”
怀德反驳道:“那是你不知道赠给我书的人是谁,她本事大着呢。”
怀德不想说太多,闭了口。
“是我孤陋寡闻了,没想到这本孤本竟然被你收在手里。”周九瓮也没有再问,将书放进了怀德的包裹。
“书刻完了,准备怎么卖啊?今日给的这一两银子不会是最后一次吧?”
怀德习惯了周九瓮的口是心非,只是回道:“老伯放心,我保准月月定时给你来送租金。”
吸取了上次卖书的失败教训,怀德决定换个书类售卖。
儒生文人对书的内容要求极严,且制售成本颇高,实在不适合她这种小书贩。要是换成传奇异志,内容丰富的戏本小说,喜爱的人范围广,并且单本制作价格低。
她要突出的就是书目内容可读,还有稀奇。所以才选了市面上找不到的《醒世洗冤录》和《泛海浮月》。售卖的地方也想好了,就去戏院前面卖,刚听完戏的富家小姐公子还浸在故事里,正是容易推销的买主。
“我吆喝几句,他们保准会感兴趣。”
怀德说了自己的计划,引得周九瓮点头叹言,“你这姑娘,倒是有点做生意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