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就看得见了。
那些扭曲、阴冷、潮湿粘腻的怪物。
真恶心啊。
但是在父母和同龄人看来,怪物是自己才对。
小野寺眀砂是在担忧,恐惧,厌恶和敌视的目光中长大的,于是,她也向周围投以相同的目光。
她厌恶那些朝她扔石头的愚蠢小孩,厌恶那些明目张胆看着她窃窃私语的大妈,也厌恶总是在以“眀砂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孩子”为由头吵架的父母。
在她五岁那年,父母离婚了,母亲受了很大打击,一蹶不振,终日酗酒,好像不记得法院还判给她一个五岁的女儿。
小野寺眀砂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冷血,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母亲那颗过度脆弱的心,只是每天都在烦躁这个女人为什么不给自己做饭,为什么不烧热水。
五岁的她还没灶台高,餐食总是一两块儿冰箱里母亲剩下的外卖披萨。
吃完这些油腻冰冷的东西,她就会默默跑回二楼,坐在床上捂着肚子忍受胃部的抽搐疼痛。
然而这还算是幸运,更多的时候,冰箱里空无一物,那就喝冷水对付过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个月,小野寺眀砂饿得面黄肌瘦。
雨宫一家就是在这时候搬来的。
隔壁那幢闲置已久的老房子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住户。这是一户快乐的人家,他们向周围的邻居挨个问好,送见面礼,赢得了所有邻居的好感。对于这户热闹人家的光临,连房子里陈旧的木地板都会发出欢快的吱呀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一家人从早忙到晚,女主人和男主人指挥着搬家公司放置家具,他们的一对子女就在这新奇的地方追逐嬉闹。屋内的灰尘很快就被清洁一空,原本清冷的房子被色彩缤纷的家具填满。
两幢房子之间离得很近,她的卧室阳台离对面的卧室阳台只有两三米远。
他们真的很吵,那些欢声笑语,那透过窗户暖黄色的灯光,传进小野寺眀砂耳朵里,落在她眼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炫耀,令人厌烦至极。
于是小野寺眀砂知道了,这种嘴巴发苦,鼻头发酸,心脏闷得慌的感觉一定是大人所说的“嫉妒”。
令小野寺眀砂厌恶的不只是他们的吵闹,还有他们的饭菜所散发出的香味,每次一闻到那些香味,小野寺眀砂的胃就会抽得更加厉害。
但是又会忍不住去闻,她真的太饿了,唾液腺分泌旺盛,她咕咚一下咽下口水,又朝阳台走了几步,握着阳台栏杆探出头去,靠着香味用脑袋里想象的饭菜解馋。
这个香味很熟悉,是咖喱,母亲以前也经常做......
“你好啊!”
黑发绿眸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对面,比自己年长一些,长得倒是挺可爱,眼神亮晶晶的,笑容甜蜜露出小虎牙,一看就是用爱浇灌而成的孩子。
小野寺眀砂吓了一跳,被撞破猛吸饭香的样子,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尴尬,甚至于恼羞成怒,并没有回复对方就跑回了卧室,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欸!你别......”女孩貌似想把她叫回去,楼下却传来她母亲的催促。
“小佑!吃饭了哦!”
“好!我马上下去!”
雨宫佑离开了,小野寺眀砂缩回床上,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他们一家吃饭时其乐融融的画面。
真是越想越火大。
那种“嫉妒”的感觉又来了。
正当她独自窝火时,家里的门铃被按响了。
已经很久没人来按这个门铃了,那人现在一定满手是灰吧。
不对,之前雨宫家刚搬来的时候,也按过门铃,自己还靠他们送的那包曲奇饼干多活了两天。
母亲磨蹭了很久才开门,小野寺眀砂就站在楼里转角,探出一个头观察着门口。
打开门,意外的角色出现了,是本应在餐桌上享受美味晚餐的雨宫佑。
她热情地邀请着母亲:“阿姨家是不是还没有做饭?妈妈说咖喱做多了,要我来请阿姨和妹妹一起去吃饭呢!”
母亲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对方过于积极地进攻,盛情难却,小野寺眀砂就这样第一次来到了雨宫家。
一切如她所预料的,雨宫家的装潢丰富多彩又温暖,空气里好像都泛着甜香。雨宫妈妈热情开朗,雨宫爸爸成熟稳重,雨宫弟弟内敛乖巧,雨宫佑像是活在童话中的公主。
公主看到了患难中的乞丐,心生怜悯,于是把她带回皇宫好生招待。
咖喱饭也很好吃,非常好吃,好吃到她的肚子已经撑不下了,嘴巴还在不停地进食,直到凹陷的肚皮变得圆圆鼓鼓。
小野寺眀砂感到满足了吗?不,她更痛苦了。
她不仅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就连吃到了美味暖和的饭菜的胃也更疼了。
原来吃惯了残羹冷炙的胃是没法一下子接受太多正常食物的。
小野寺眀砂被喂下胃药,躺到了雨宫佑的床上,被松软的被褥和薰衣草清香包围。
她的母亲在楼下向雨宫阿姨倾诉着自己的不幸。
对,这户好管闲事的人家,就是知道了她家的状况才想来帮助她们母女的,热情而善解人意的雨宫妈妈迅速赢得了忧郁柔弱的母亲的信任,她大吐苦水,好像长久以来的委屈终于有了去处。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雨宫佑。
她逆着光走进来,小野寺眀砂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雨宫佑在床边站定。
“眀砂?你还醒着吗?”她小声地问。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