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拉着他的手说话颠三倒四,好不容易捋清了舌头:“公...公子,夫人前脚刚从青台阁的偏院里出来,后脚就来了这。奴才说您晚宴染了风寒在床榻上歇着了,夫人不信偏要进去看看。”
“这,这奴才哪拦得住,也不敢拦。”
说道此处云福眼底有些微瑟缩瞧了萧衡看向他似笑非笑的上挑狐狸眸,低下头说话的声音没了底气渐渐小了去。
“奴才就被赶了出来,数九寒天一件单衣找不到您就不得回去。”
黑衣小厮刻意缩着身子,皱着面皮扮可怜。
萧衡却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死奴才,爷看你是将爷卖了个彻底,还在这装可怜。”
“回去吧,别在爷跟前,晃着碍眼。”
语罢萧衡大步流星,跨过门槛进了去。
云福面上浮上喜意,得令回后边歇息去了。
甫一进了院内,萧衡面上扬着的笑耷拉下来,因那双狐狸眸添了些女子阴柔之气的样貌此刻不苟言笑,有了几分萧家人落拓清风的傲骨模样。
见他浑身是雪,发上鬓角皆白,就连藤紫色衣肩上亦落满了雪。
吴氏眼底满是心疼,歇了问罪的心连忙跑过来亲自将雪抖落,嘴中叫骂着死奴才伺候不好人就该杖责的话。
萧衡眼底却冰冷抗拒,拦住吴氏的手轻飘道:“母亲还是管好你手底下的人罢,儿子这一应不劳您操心。”
他脱下湿透的靴子,转身去了后头净室。
须臾间便换了件大红色合和二仙的直缀吊儿郎当地拖曳了一把竹椅出来懒散倚靠于上头。
这般艳极浪荡过头的衣裳,还有这番作派刺疼了吴氏的眼。
她没忍住说道:“衡哥儿,那勾栏瓦肆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莫要再去了。还有詹士府那王三,饮酒纵色亦不是什么好货色,儿啊,你还是莫要同他再往来了。”
“瞧你大哥二哥,文韬武略...”
萧衡懒懒地掀起眸子看向吴氏,随意道:“母亲说笑了,虽不比前朝琅琊王氏,如今王家也出了肱骨重臣,王兄豁达不比清流才俊差。至于您的儿子我,才更不是什么好货色,得亏王兄不嫌弃。”
这番话没脸没皮将吴氏气得个倒仰,如此作派失了萧氏的名头。
好在萧衡没令她难为太久问道:“想必母亲来我这也不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吧。”
吴氏喘了口气在他一旁的椅子端坐好苦口婆心道明对南栖的安排打算。
一番话下来合情合理,算尽了人心,唯独了漏了那可怜姑娘家心中情愿。
“衡哥儿,你可不要与她走的近。待将她送上刘老爷那,娘已经打点好了,不出月余你便能在经历司谋个职。日后再往上升,有你大伯,你大哥二哥,再不济还有你爹在,总是不妨事的。”
说道此处吴氏又哭丧个脸,埋怨萧二爷只知风花雪月,不知便通,不肯替儿子谋个一官半职的荫庇。
萧衡面上未露出端倪,只是掩下眼底讽意。
送走了吴氏后他难得端正了神色,走到紧闭的窗棂旁,伸出手将紧闭的两扇窗往外头推开。
寒风呼啸裹挟着愈发冰冷的雪落进来,刚换上的衣物又湿了大半。
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湿透的夹衣勾勒出衣物下宽敞的胸膛及线条分明虬结有力的肌理。
透过满天风雪,他看向青云阁那头,西侧窄窄那处偏院里住着仓皇落入人间妖精般的姑娘。
也不知道她一人独上临安,心头可曾惶恐,可曾知道她会面临何样的命运。
一顶青蓬小轿抬进府里,绝不是女子的良缘。
如今知道了此事因他而起,萧衡心头不是滋味,手掌紧紧握住木质窗棂,直将整块的檀木捏出裂纹。
夜色中,他嘲讽一笑。
他本就无意科举入朝为官,不然两次春闱也不至于都刻意假装摔断右臂,更不愿行卷入朝,如今吴氏图谋之举更令他不齿。
目光触及床榻旁锁着的木箱,里头藏着他昔年擦的锃亮的红缨枪。
萧衡眼底熄灭的东西又渐渐燃起。
粗看公子风流之态未减,再看,却好似变了个人。
再不济,他便娶她,沙场厮杀夺了功名不负卿卿。
几条路径之隔的南栖不知她的身世被人论了个遍,更不知她被归类为身世漂泊无依遭人算计的可怜女子。
她正与绿墨一起收拾行囊准备明日搬去新的院子里。
她本就没什么东西,细细收拾了也拢共就两个包袱。
特意嘱咐绿墨将织锦羽缎斗篷单独装起来,她寻了机会去巧遇萧二公子。
明日一早便搬去新的院落,离府中央的观月楼隔的不远,她打算去那上头看看府内地势,好知道二公子住在哪处。
绿墨将桌案上的伤药都装进匣子里,拿过最后一罐大房公子送的墨玉瓷瓶看向南栖生着冻疮的手问道:“小姐,奴婢看这药好的很,晚边你脚腕边肿的那般青青紫紫,如今都消下去大半了。要不要在手上也抹点?”
知道小丫鬟指的是她手上冻疮,南栖却笑着摇了摇头。
这疮伤遇热则瘙痒不止难受的紧,但如今她留着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