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晏桃扬了扬下巴:“过来,给为师按按肩。”
“每天都肩酸,我说你就是年纪大了还不承认。”晏桃虽满嘴嫌弃,但还是乖乖走到了晏桓身后,熟练地给他按起肩膀来。
“叫你给我按按肩还这么多话。”
“是是是,您说什么都对。”
“话说,你怎么遇上那小子的?”
“我?”晏桃动作一顿,继而回答,“我晚上散步看见他在缕心亭,然后走过去和他说话的时候看见他受伤了。”
晏桃并不知道陆苏安当时为何在哭,于是并没有把这个告诉晏桓。
“那小子算个可怜人。”
“......什么?”晏桃神色一凝。
“那小子原本是个富家少爷,前些日子惨遭灭门才来的听雨,遇到这种事,莫过于从天堂一下子打到地狱。”
“灭门?!”晏桃惊愕地捂住嘴,顿时明白了当时他为何在哭。
“是你苏师叔下午和我说的,他过几日便会正式拜入听雨门下,他本想让我收他为徒,教他医术,被我回绝了。”
“为什么回绝啊?”
晏桓睨了晏桃一眼,挑眉道:“你一个人就把我折腾得够呛,再来一个你是真想让为师早点断气吗?”
“......”晏桃报复似得用力锤了一下晏桓的肩,“什么啊!你就这么嫌弃我啊!”
晏桓打了个激灵:“嘶——轻点!”
晏桃白了他一眼,继而放缓力道继续给他揉着肩:“所以师父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为师以前怎么教你的?跟着我学医该怎么样?”
晏桃熟悉地说出牢记于心的话:“不求悬壶济世,但得本性从善,心无恶念。”
“这倒是记得挺牢。”晏桓这才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那和你收不收他为徒有何关系?”
“你说,一个被灭了全家的人,心里不会有仇恨吗?”晏桓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冷冽,“医可救人,亦可杀人,若是心思不纯,很容易从医术转而为毒术。我收徒弟没有任何门槛,再蠢再笨都没事,但我只要求我的徒弟内心至纯,没有任何杂念。”
“可是......”晏桃脑里浮现陆苏安挂泪的面庞,觉得莫名有些心疼他,“我觉得他不会这样......”
“无论会不会,我可不想冒这个险。听雨是江湖正派,与其与我学医,倒不如让他练剑,培养正气。你苏师叔想让我收他为徒,不过是担心他练剑会走火入魔罢了。”
“走火入魔?”
“是,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但若是心魔过于强大,在心里不停积郁,再加上无休止地练剑,很容易导致走火入魔,伤及自身。”晏桓补充道,“但自古至今江湖中,真正走火入魔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听雨这样的江湖正派更是从未有过,你苏师叔就是瞎担心。”
晏桃很难想象,一个年仅十五的身躯,竟背负着这些,难怪在他身上她总能看见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淡漠。
“还有,七日后为师要出去些日子,你照顾好自己。”
“又要出去?”晏桃僵住了,“从去年开始你就时不时要出去,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待外头时间比在听雨还长,你是去干什么吗?”
“为师出去定是要事要办,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要我整天看着。”见晏桃神色有些低落,晏桓本想打趣她,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再过两月你便及笄了,师父答应你在你及笄之前肯定回来。”
“那你告诉我你去干什么。”
晏桓不由得皱起眉:“你这孩子,都说了是有事要办。”
“所以是什么事啊!”晏桃的声音提响了好几分,抬头看见晏桓有些许不耐的表情,她不禁觉得很委屈。
说着只觉得眼鼻发酸,晏桃赌气地撇开脸。
也许外人看来,此刻的晏桃是反常的,但晏桓清楚地知晓她情绪的波动与变化是出于何种原因。
她不过是个年仅十四的小姑娘,调皮却又比谁都敏感。即便她总爱和晏桓顶嘴吵架,但对于她来说,自从晏桓捡到还在襁褓中的她之后,他就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与依靠了。
晏桓复杂的心情化作一声叹息:“桃儿,师父有些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
晏桃微颤,强忍泪意,未给晏桓一个眼神便起身离开。
那夜,晏桃在自己房内一直哭到睡着,在她睡着之时,一个月白色的高大身影站在她床边,无声地叹口气,为她掖了掖被角。
冷白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到了她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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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桃和晏桓已经冷战五日了,说得准确些,是晏桃单方面与他冷战,晏桓好几次想说几句好话哄哄她,但是他连晏桃的人都没见到几次。
就比如,晏桓早上起来,药庐里根本不见晏桃了,只有放在桌上已经冷掉了的早膳。于是他有一日便要命似得地起了个大早,果然看见了自己徒儿正坐着吃早膳,他嘴角扬起,和晏桃对上视线,看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异。
“桃——”
然而下一秒,晏桃直接跑了。
是的,跑了。
晏桓抽着嘴角,看见了她咬了一半的馒头,在她跑走的那一刻,直接丢到了桌上。
还比如,有受伤弟子来到药庐上药,晏桓习惯性地叫了声:
“桃儿,去拿点箭头草来。”
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徒儿压根不在药庐,于是他黑着脸看着眼前受伤的弟子,看得人家莫名地背后一凉,不敢吭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