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阿宴,听话。”
徐宴清的记忆里,“听话”这个词似乎贯穿了他整个少年时代。
起码在十七岁以前,他一直都是祝婉慧心目中很听话的乖孩子。
可能就是因为他听话吧,在那个时候,他就能假装若无其事地送祝婉慧出国。
徐宴清记得那天是冬至,南宜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厚厚的覆盖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眼前所见都是白茫茫一片。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都窝在温暖的家里吃汤圆,他在凌冽的寒风送祝婉慧去机场。
祝婉慧过安检前,用那双有些冰冷的手摸摸他的头:“回去吧,好好听你叔叔的话,照顾好妹妹。”
徐宴清喉咙发干,低头嗯了句,直到她离开前始终都没能问出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是知道问了也没用,祝婉慧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干预。
他没有办法,只能平静地接受。
那会儿他正处在高三的重要时期,学业繁忙,他收起了很喜欢的吉他,将心思全放在学业上。
他想,如果幸运的话,他能顺利读上金融专业,顺利地毕业,等他有能力了帮上祝婉慧了,说不定早点带上莺莺出国,一家人团聚。
所以哪怕祝婉慧忙到过年都不回果,忙到交流沟通越来越少,忙到徐莺半夜惊醒哭着喊妈妈却没人回应的时候。
他也依旧觉得,都会过去的。
生活总是好的。
期待总得有。
想见的人也一定会重逢的。
如果,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他会一直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按部就班下去。
那会儿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南中的教师课上课下争分夺秒地查漏补缺,他下课时间越来越晚,学校离徐莺的小学又远,有时候下课去接她放学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祝永安被拒绝后,开始主动提出要接徐莺上下学,徐宴清一开始没同意,坚持自己接送。
可每次去到南小,别的小朋友早就被接回家了,徐莺垂着头,懂事又孤零零地捏着书包带站在寒风中,又冷又饿。
即使这样,徐莺看到他来接她的时候,眼睛又唰唰地亮了起来。
徐宴清摸了摸她头,又不好再麻烦老师加班照看徐莺,于是他只能答应祝永安。
也就差这么一百天了。
高考完之后就好。
所以应该没关系。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后来,他觉得,那是他一生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怪只能怪祝永安伪装得太好了,言行举行完完全全就是慈祥长辈的模样。只是偶尔提前放学,徐宴清能碰见几次——
祝永安很亲密的抱着徐莺,跟她脸对脸贴贴,用胡须蹭人脸颊,有一次甚至还让徐莺坐在他大腿上。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徐莺也没表现出受人欺负的表情,回家时牵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跟他分享校园的趣事。
徐宴清笑着应徐莺,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太舒服。
第二天起来他跟高中玩得比较好的男生说了这事,男生浑不在意,笑嘻嘻地调侃他妹控。
后来又拍拍他肩膀说,别想太多了,莺莺那么可爱,长辈一时忍不住想抱抱她,也情有可原嘛。
徐宴清皱着眉,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但从那天起,他只要自己有空或者提前放学,就一定会亲自去接送徐莺。
祝永安也没说什么,样子坦荡到不免让徐宴清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
可能真是他想多了吧。
徐宴清松懈了几秒,却依然忐忑不安。因为高考越来越近了,他有空接徐莺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所幸也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种心情直到距离正式高考的那天,他总算能发自内心松一口气。
考完就好了。
到时就把莺莺接回来。
那年卷子很简单,数学都是常规的题目,徐宴清一天四点半左右就提前交了卷。
出考场的时候,他眉眼舒展开,迫不及待拎着书包从栏杆一跃而下,想着要给徐莺一个惊喜。
他谁也没告诉,却没想到,去到南小的时候,没在熟悉的位置看见徐莺。
徐莺的班主任疑惑地走出来:“徐莺哥哥?不是说家里有事吗?徐莺被你家叔叔接回去了。”
在那一瞬间,徐宴清的心脏像是停了几拍,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在老师的呼喊下不管不顾地往回跑。
每年到高考都得下一场雨,那天天色暗得特别快,雷声轰鸣,像是陷入一个昏暗至极的世界。
他脚步越来越快,在楼梯下见到了祝永安的车。
里面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
祝永安上衣已经脱了,脱去表面伪装成熟温和的皮囊,剩下全是恶鬼的行径,他抱着徐莺在身上,右手在她裙子底下不停试探。
黑暗之际的天幕里,传来突然彭的一声巨响,车窗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祝永安好事被中断,暴怒回头,却又在触及来人的视线的同时,声音猛地消了下去:“……阿宴,不是考试吗?这么快回来了啊?”
徐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逗得发痒直笑,脆生生地喊:“哥哥!叔叔说要跟我玩一个游戏。”
祝永安讪讪附和:“对,我们在玩——”
他根本没说完,直接被人从车门扯在地上摁住。
少年的拳头跟着暴雨一起,迅猛又毫不留情落在祝永安身上,周遭的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