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坊的新纺纱机是仿照了英国工业革命时的珍妮纺纱机,将纱锭改成直立,由一个纺轮带动纺纱,大大提高了纺纱的速度。
钟芙叫人将新旧两台机器一起抬过来,把宽大的袍袖一绑便坐在机器前,先给李怡演示了一边旧纺纱机的操作,又演示了一遍新的。
李怡见她上手并不陌生,纺纱的动作熟稔极了,比之一般的女工也不差什么,便瞧着钟芙左右打量,心中对其评价又上了一层。
两架纺纱机纺纱效果差距极大,李怡看得惊奇,他能清楚地看到新机子的易操作之处,继而很容易就想明白这对百姓的生活将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革。
尽管李怡还不知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但他已经用眼睛看到用心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道理。
钟芙从机子前起身:“王爷要来试试吗?”
李怡一愣,很快袖子一挽就要上手。
他津津有味地绕着机子“玩”了半个时辰,前前后后都快把机子拆了看一遍,最后兴致勃勃地问:“姚县令,这么好玩的东西是谁造的,本王重重有赏。”
钟芙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放下,抬眼道:“正是下官。”
“下官有时见母亲纺线辛苦,突发奇想做了新的纺纱机器,虽是不务正业倒也歪打正着了。”
李怡心想果然是你,他重重地拍着钟芙的肩,将腰间一枚青玉佩递给她:“替本王搬一台纺、什么纺纱机到山上,我以后要天天玩。”
未来皇帝亲手给的信物,钟芙自然要收下。
这边钟芙陪着李怡玩耍,那边周刺史已撸起袖子开始查光王失踪始末,先将一干人等拿了囚主,再一封奏疏上表长安,等长安回话便开始审案。
这案子并不复杂,背后主使就那几个大家心知肚明,做下事的太监,漠视此事的侍卫尽管两股战战也不敢吐露实情,唯恐全家性命难保。此事办的雷厉风行,等周刺史恭恭敬敬地过来接李怡回山时,也代表着此事已落下帷幕。
这几天钟芙一直陪着李怡上下转悠,将不大的唐兴几乎转了遍。
见他终于被周刺史接上山,刘三好若有所思地看着钟芙,心中升腾起一个惊奇的设想,她悄声问:“莫非光王是故意装作痴傻。”
钟芙配合着小声道:“何以见得?”
刘三好好歹跟钟芙做了快二十年的搭档,哪里看不明白这几日其实是她在有意无意引导着李怡看些什么。
钟芙淡淡道:“潜龙在渊,咱们这位光王可是个韬光养晦的人物啊。”
刘三好蓦地蹙眉。
“你是说……不可能吧,太皇太后一脉自来强势,何况……”她压低了声音,“何况陛下膝下亦有亲子,怎么也不会轮到光王。”
可不是嘛,这光王可是等到三十六岁才登基,要知道李昂死时也才三十二岁,这样一个半生装疯卖傻的帝王,怎么不值得一句忍辱负重的夸赞呢。
钟芙在唐兴又做了两年县令,因政绩突出,第三年便被擢升为台州长史。
台州为上州,长史为从五品,可算是刺史的副手,钟芙由县令升为长史算是连升了三级。
钟芙心知这里面定也有裴度的缘故。
此时裴度仍在朝中任相,他向来是不因人的关系远近而推举人才的,便是钟芙与他有叔侄之称,他也毫不顾忌地在李昂面前推举钟芙。
既做了长史,权力增加,钟芙便积极向周刺史献言献策,将唐兴的模式在全州铺开。当日李怡下山看到代加工铺子觉得她做法聪明,其实除了从百姓手中收集粮食,钟芙还有另一层用意。
南方各地宗族的影响力有时要远超朝廷,这固然有利处,例如当官府没有心力处理百姓之间因田亩而引起的争斗时,便可由宗族代为处理,但弊处也十分明显,宗族的命令大过官府,想推行一些政令便难上加难了。
钟芙为何要开加工铺,就是要削减宗族的影响力。
眼下大多的百姓生活还不富裕,生产设备相对也少,类似石磨这种器具都是一个村子共用一个,想用还要搭人情,在村子里边缘的村民或者外姓人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可自姚县令来了就不同了,只要附上一斤红薯便有人帮你磨。如今红薯产量极高,谁家还舍不出去一斤来,这可比用村子里的划算多了。
宗族之所在在村子里厉害,归根结底是他们承担了一部分公职部门的职能。钟芙要用他们却不能叫他们骑到头上来,她慢慢削减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叫辖下的百姓慢慢意识到在台州,法是大于情的,公法更是大于私法。
如此又过了三年,整个台州便焕然一新,以台州辐射浙东全地,在整个大唐从上至下、各地大小摩擦不断的争斗中,全力务实发展的台州便显得尤为突出了。
李昂很容易就把目光转到了这里,再一看周刺史的奏疏,毫不掩饰对长史的夸赞。
他脑中一转,哦,这就是当年那个一举改变局势的小将姚金鳞啊。
他立马兴奋起来,姚卿可是他的福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