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檀用染着丹蔻的手指,从重重帷帐伸出去,然后直指向太子:“是不是要姨母再说一次?若不是祝聆歌,你母亲怎会含恨而终?她那时,几乎已到了被废的边缘!” 太子面色惨白得宛若死人,宽袖下的手背都被捏得青筋凸起。 桓月檀每一声控诉,都好似在啼血。 哪怕隔了一道屏风,他也能看到她摔了掩面的团扇,仰头大哭着,好似一个疯癫之人。 太子嗓音干涸:“母后为何会差点被废?” 桓月檀呜咽道:“还不是因为祝熙之污蔑阿姐毒害祝聆歌!” 太子瞬间怔在原地,仿佛被一只死人的手缓慢的扼住了喉咙,恍惚间瞧见了七孔流血的母后。 “姐姐何等温婉善良?又怎会干出毒害祝聆歌的事?” “为了你不受今上厌弃,她便自裁而亡。” “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母亲死时的样子?” 桓月檀在说些什么,太子已经听不清了。 他被那只手拖拽着,如坠弱水冥川,不断有呢喃如沼泥一般灌入耳朵—— ‘我恨祝聆歌。’ ‘我恨污蔑我的所有人。’ ‘儿子,帮阿娘报仇,阿娘死不瞑目,呜呜呜。’ 太子冷得打着哆嗦,四肢也被冻得毫无知觉,几乎要在这种滋味下溺毙。 桓月檀全然不知,仍在哭诉:“祝聆歌死了,还有她的儿子!你与沈灼之间只能是死敌,只有看沈灼痛苦受辱,姨母才会觉得畅快!” 太子仿佛被她的话一刀刀砭骨,浑身都鲜血淋漓,再难发出半点声音。 他清楚的认知到他被仇恨裹挟着压了十年,今后也必然要被仇恨压着继续走下去。 这便是他的人生了。 后殿偷听的桓明,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妹妹非要对沈灼下毒。 她想看着他成为废人。 她想沈灼同样痛不欲生。 纵然冒险,她也要看着沈灼被毁。 桓明恨只恨当日并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觉得痕迹太重,并不十全十美。可如今若是再给他选一次的机会,他定然会全力支持。眼下沈灼已经起势,桓家已经失去了先机。 没用了。 这颗曾被人握在手里的星辰,眼下早已回到了原本该存在的位置。 再也无法拿捏。 桓月檀宣泄了一番,不懂兄长的无力,也不懂太子的窒息。 她总觉得是兄长手段太过刚硬,才让甥舅疏远。 桓月檀体谅太子的十年,擦干眼泪柔声安慰道:“的确是当年我们错了,不该采纳君如琢的计策,千算万算却算露了你自己的心。不过不要紧,你能习惯宠爱沈灼,自然也能习惯别人。” 太子的眼底毫无生气:“……姨母这是何意?” 桓月檀笑道:“若你想要,便再养一个,这次定要选个听话乖巧的,好让你拿捏在手心里掌控。” 太子眼瞳紧缩,胃里的酒水翻滚了起来,生出一阵难忍的恶心。 “姨母拿孤的心当成什么了!?” 方才被激出的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里能养得出? 再也养不出了。 除了沈灼之外,他不愿再这样对待任何人。 桓月檀从屏风后走出:“太子,你怎么了?” 她大约是想为他拍拍背,好让他舒服一些。 可她的天真和轻描淡写,让太子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凉。 太子一刻也不愿待在此地,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此地。 他爬伏在了转角的卧棂栏杆上面,再也没能忍住:“呕!” 这一刻,他仿佛要干呕出自己的灵魂。 再也回不去了。 “呜……” 桓月檀着急追了出去,却只追到了一半。 她的脚步停在殿门前,几乎颤抖的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太子为何如此? 桓月檀宛若看到了极为骇人的东西,终于确定了桓明所言为真。 她目送着太子离去,表情已如凛冬中被冻住的冰棱,再也看不到半点柔软。方才觉得温柔的暖夜,此刻也顿觉寒冷异常。 桓明冷脸从后殿走出:“这下你相信了吧?” 桓月檀:“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太子那些不可言说的绮念! 桓明无法说出口,只是凝重的说:“不能认输,得提前应对。” 太子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对沈灼起了杀心。 从前只是单从利益想要除掉沈灼,而现在却是从感情上想要除掉沈灼。 沈灼成了太子碰也不能碰的隐痛。 烙印得如此之深。 一旦太子从失魂落魄中醒过来,懂得抓紧权利,驱使爪牙,他们将再也无法对沈灼动手。 桓月檀无力的说:“可桓家还能做什么?” 桓明:“宁国近日有些异动,我本欲上报朝廷,现在想来倒不如利用宁国,借乱让今上把沈灼贬去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