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谢天,他手里拿着个铝勺子,递给段楠星。
“你吃,很好吃。”
他的眼睛里有着幽暗的期待,令人没有办法拒绝。
他在期待段楠星能吃掉那个柿子,证明他说的那种好吃不是乱说。
在农村每家都是这样的吃物,虽然是新鲜好吃的,但谁家都是这些。
农村的东西本来就匮乏,养了大半年的猪宰了要卖钱,自己家留一点过年。大老远赶集买上一些鸡蛋,都是最好的年货。
段楠星笑着接过了勺子,端着碗,却不敢挖下去,那个通透又吹弹可破的没了皮的柿子真的像一件艺术品,令人不忍下手。
谢天在一边看得着急,一把夺过勺子挖了下去,满满一勺子的柿子,看上去黏黏糊糊似的浓稠,还挂着汁,递到了段楠星嘴边。
再看那碗里破了形状的“艺术品”,模糊得不成样子,段楠星也只好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
甜!冰凉!
真的特别甜,那冰凉黏腻口感,有些奇妙。
段楠星平时爱吃苹果,农村的“红富士”苹果超级好吃,一天当中能吃三四个。咬到嘴里嘎嘣脆,她一直喜欢那种口感。
此刻这个柿子的口味,真的太奇妙了,颠覆了她对水果的认知。
不用咀嚼,慢慢吞咽的肚子里,剩下个津津有味的软肉,嚼两下也咽到肚子里。
接着段楠星从“小叔叔”手里接过了勺子,自顾自吃了起来。冰凉的感觉沁入心脾,感觉美妙。
“吃完我再给你剥。”谢天在一边期待的感情也得到了满足似的。
“嗯。”段楠星没有拒绝。
几口吃完了那个柿子,碗里剩下红彤彤的一片汁子。
谢天看到了将碗夺过去,又拿起一个柿子,先去掉蒂,将柿子囫囵放进碗里,然后小心翼翼用指尖捏起一点皮子,顺着柿子的形状边缘撕下一片。
段楠星看得那个卷曲掉的皮子下露出果实的软肉,感官上和心里都特别舒适。人便爬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指尖去捏那一点皮子的边缘。
但她过于小心,没捏到。手指节触碰到了那粗糙的手。
男生的手本来就热,触感却是剌手的触感,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笑。
“你真厉害。”
段楠星纳闷这种细活儿那双粗糙的手做起来比她一个女孩子还灵巧。
奶奶和段永兴也爱吃柿子,奶奶是去掉蒂用手一捏里面果肉就流出进了碗里,将一坨皮子扔掉,碗里拌上炒面吃;段永兴则是拿起来就叼进嘴里吸吮,一口气解决将一坨皮子扔掉。
这两人最后都是丢掉一坨皮子。看上去食欲大减。
谢天倒不觉得好笑,只是认为这女娃笑容憨厚。
他似乎天生脸颊上有一种苦涩,不爱笑,整个人有种幼稚的城府感,像经历了太多苦难。
这些平常吃物,自己吃得都不爱吃了,没事的时候拿起来剥皮打发时间玩罢了。没什么趣味。
可是这女娃不一样,她觉得新鲜。这新鲜令谢天又重新感到了新鲜似的。认真剥起了皮子。
其实要剥出这种囫囵的柿子,还是得挑柿子本身的,并不是所有柿子都能剥出来。今天大约是运气好,都是又大熟透的柿子。
城里娃难道不吃柿子?
他继续一条条拽那柿子皮,段楠星忍不住又想上手试一下,于是俩人扒在一个碗边,给柿子剥皮。
段楠星小心翼翼拽下了一块皮开心的嘚瑟,谢天眼里是个傻里傻气的小人儿。
最后,她吃完这个柿子把碗和勺子都递给了谢天:“不吃了,吃饱了,吃不下了。”
谢天将碗接过去,问了问其他大人要不要吃。
大人们还唠叨着家常话,反复这许多年没见积攒起来的话都要在今天说完。
最后谢天又剥好了一个柿子,把碗递给了刘彩荣。这回这个柿子明显没剥好,破了的。
段楠星看朝碗里看了一眼,露出一点遗憾。
再看谢天站在地上怪孤单的,她往炕里一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他上来一起坐着。反正过年里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无所事事。
谢天也没怎么犹豫,脱了鞋坐去了那个位置。一时又觉得无聊端过来那碗花生,又开始剥皮。
剥完皮的花生丢进碗里,皮往地上一扔。农村都是扫地,果皮就那么一扔最后客人走了再一起打扫了便是。
段楠星看着那个剥好的花生也是红彤彤的,就抓起一颗塞嘴里。
谢天看那白皙的小手拿走了自己剥好的花生,他是无聊剥着玩,最后就剥一颗递到段楠星手里。
段楠星接住一颗便放进嘴里,最后也不吃了。这二人再没说话。
段楠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是妈妈叫的。
“星星,快起来,该回家了。”
迷蒙中一直有人摸着她的头发似的。睁眼发现身边是空着的,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