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明显不赞同:“我是公主的侍婢,怎可擅离公主左右?”
这次沈竹曈脸上却有笑意全无,声音都带着寒意:“花清,是否是我平时对你太过于纵容,现在连做奴才的本分都不知晓了?”
沈竹曈的脸色太过可怕,花清被吓得小脸煞白,但还是坚持出言:“奴婢一定会在陛下那里等着公主!”说罢,跟着大太监走出屋子。
花清走后,屋子恢复成静悄悄的模样,生气全无。沈清澹召集了宅院所有下人,按照职位高低分发了遣散的银子,销毁奴契,放他们自由出府。
天渐渐亮了,可大雪雪势依旧不减,还有愈大之势。沈竹曈朝着城门方向望去,似乎天边缱绻的云都带着一丝血腥气,地上微微震动,前方兵器交接之声仿佛在耳边炸响。
沈竹曈缓缓呼出一口气,朝褚清川的兵器房里走去。
推开门,就看见琳琅满目的兵器,每一种都是他用过的。他们成婚五载,却只相处过一载有余,便再也没见过。
沈竹曈拿了一把挂在屋子中央的长剑。那长剑质地古朴,但剑身繁复的纹路更添了一份神秘。那时是春日,褚清川在院子里舞剑,剑气的风浪掀起桃花灼灼,春日迷人眼,煞是好看。
沈竹曈取下它,拿在手中,向街上走去。
今日是元日,也是她的生辰。本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也是百姓们饮屠苏酒,祛除往年祟气,期待来年的好日子,街上会有许多商贩推着摊车叫卖,也有许多人的欢声笑语。
可是现在,许多店铺大剌剌地看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是被翻抢过的。还有写店铺和住宅甚至都燃起了大火。大部分百姓都在收拾行装,街上乱成一团。
“快快快,我们收拾行装赶快走!去南下!”
“再不走,匈奴来了,我们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了!”
“镇国大将军战死山海关,朝中还有何人可抵挡匈奴大军?!大历!危矣!”
街上百姓纷纷神色慌乱,现如今也无人在意条法律例,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乱世之中,人的恶念被无数倍放大,他们只想行利己之事。
街上零星站在原地不动的百姓,要么就是无钱无权,连路费都无法负担,要么就是鳏寡孤独废疾者,无依无靠只有等死。
街上是被踩碎的食物,扯碎的破布,和一些零碎散落的珠宝。还躺着许多百姓的尸体,许是因为抢夺自己的妄念之物而失手杀了人。
禁卫和羽林卫已护送陛下南下,这废城之事,也无人来管了。
沈竹曈一路拖着剑到了城门,巍峨的城门打开着,原是为了抵御敌人的防线,现如今也向敌人敞开怀抱。守城士兵也不知去了何处,兴许是跑了吧。
前方由马蹄踏出的阵阵烟尘弥漫了前方,匈奴大军果然突破山海关后,一路势如破竹,直直攻入京城。大军在离京城三四里外就停下。
为首之人是典型的匈奴样子,他不仅块头大,骑的马精悍无比。沈竹曈曾听人道,褚清川率领的大军到后期是粮草断绝,只能挖野草啃土充饥。匈奴首领的马旁挂着一个布袋子,内里装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见此景,沈竹曈瞳孔骤缩,握住剑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没想到他们夫妻俩,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匈奴首领皱着眉打量着立在门前的沈竹曈,似乎在疑惑沈竹曈是否是要凭一己之力拦住自己三十万大军。
沈竹曈脸上浮现淡然的笑意,泪水却顺着脸颊洇湿了衣襟,模糊了眼前之景:“吾乃大历朝长公主,亦为褚清川将军之发妻。天子守国门,将军战沙场。吾罪己告天下,望悉知。”
说罢,沈竹曈抬起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握住剑柄往下狠狠一动,一股血腥气瞬间蔓延上来。
大量鲜血喷涌而出,让沈竹曈身上的竹青色宫装都变了颜色。
沈竹曈慢慢感觉体力不支,撑着剑尖也无法站立,“砰”的一下倒在地上,身体越来越冷,大雪飘落在她的头上,脸上甚至是身上。沈竹曈看着白茫茫不见一丝阳光的天气,嘴唇翳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嗬嗬”了几声,闭上了眼睛。
《大历史记》有云:“……天启元年,镇国将军褚清川战死山海关,同年元日匈奴攻破京城,改朝为大金。天启帝率众臣南下建都为南历,前大历长公主替天子自刎城前罪己,为千古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