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的天冷得早,入冬不到一月,虽未下雪,河西关这片儿却冷得人伸不出手来。
正午过了多时也不见太阳露头,呼呼寒风吹得校场上的旌旗猎猎作响,校场外站岗的士兵恨不得把脖子缩到肚子里去。
校场内却是热火朝天。
东头演武台那处里外围了七八层,台上有两人缠斗在一处,台下吆喝声一阵接一阵,好不热闹。
台上那两人一肥一瘦,瘦的叫胡瑛,是伏虎营的百夫长,肥的叫朱八,是骠骑营一小兵。
四面八方还有人围过来。边关太阳烈,风大,场上的小兵因常年驻守边疆,脸色都黑中透红。
有一名脸稍微白些的瘦长男子路过,停在了人群外围,也向台上看去。
演武台上那两人开打有一会儿了。
胡瑛蹲身躲过朱八的重拳,趁机甩出扫堂腿,实打实砸在他的小腿上。朱八晃了晃,没倒。
胡瑛未收回脚,朱八的一条腿踢过来,躲之不及,他双手护住头脸,扛了下来,台下惊呼声顿起。
朱八那腿比象腿还粗,换做普通人,这一下肋骨得压折。胡瑛看着块头不小,那是因他个高,身板其实还是瘦的,挨这一下够他受的。
没想他借势翻滚一圈,飞快站起来,连大气也没喘一下。
众人忍不住鼓掌叫好。今年战事少,整个秋天没打仗,入冬以来,胡瑛有空便来比武,跟往年一样,全无败绩。
遭了这一击,胡瑛的头发散了几缕,他挥手拂去,来了劲。
他的动作比方才更快,刚一起势,三两步便到了朱八跟前,拳头霎时便落在他身上好几处。
他手长脚长,身形在军中算高的,就是瘦得很,肩膀细窄,脸也小。可他的功夫极好,那身形不知藏了多少力量,自从定西军冬季比武有例以来,他还没输过。
朱八身形大,动作慢,胡瑛在他身周就像一条泥鳅,滑溜得很,明明近在手边,却怎么也打不着。
可那朱八着实敦实,胡瑛的拳脚砸去,他只皱皱眉,晃都不晃一下。
“胡瑛今日怕是要输……”台下有人在议论。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胡瑛滚到朱八身侧,趴地,双手撑住身子,风腿一抬,又要来扫堂腿。
惊呼声又起,夹杂着惋惜的叹声。这一击不中,胡瑛必受重创。
嘭一声,朱八仰面倒地,将惊呼声盖了过去。
演武台颤了颤,胡瑛跳起来,朝朱八裆部踢去,朱八冷汗顿出,猛地拍地大喊:“……我认输!我认输!”
胡瑛的脚停住,恰在他裆前半寸。
“承让。”他开口说话,声音厚重却清亮。
台下叫好声震天,其中有一拨人齐声喊着老大威武。
胡瑛把朱八从地上拉起来,撩开发丝,微微昂起头,冲那边看去,他的嘴角飞快一勾,很快又放下。
“又嘚瑟了。”那拨人中当头一人嗤道。
“又得听他吹一天。”另一人接口道。
这两人虽如此说,口号喊得比谁都起劲。
“老大威武!”
“老大牛批!”
他们嘴里吐出滚滚热气,兴奋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小兵见胡瑛的兵跟着他一起嘚瑟,喊了几声后说:“胡瑛这小子真贼,那一腿正对朱八膝弯。”
旁边的小兵也不认识他,随口接道:“那叫聪明,换我我可不成。”
朱八下了台,胡瑛稍理了理军服领子,一边紧护腕一边冲台下众人问:“还有谁?”
他们向台上看去,胡瑛的身形瘦长,脊背笔直,立在台上如一棵青松栽在石缝里,挺拔,稳当。
说这话时那狂傲的样子,实在欠揍。
围观士兵静了下来,人群里有人笑道:“这小子长得真俊呐,不知家里有没有媳妇,我家中有个妹子还没婆家呢。”
他一说完有几人连声附和。
边关风沙重,一入冬,干风呼呼的又冷又锋利,久居边关的士兵脸庞清一色黑中带红。胡瑛也不例外,她的两块脸颊被风刀刮得开了皴,整张脸黑红黑红的,但他眉浓眼大,鼻唇立体,长得英武,又不显粗犷,一眼看去不觉,细看之后当真英俊。
“就伏虎营那帮搏命玩意儿,你也不怕你妹子守寡!”有个人这么一说,附和他的人更多。
“伏虎营的还是算了吧!”
这个话题没议论几句,众人开始撺掇战友上台。
-
演武台周边氛围热烈,寒风也穿不透,方才走来那瘦长男子还立在人群外围。他看着台上风头无俩的胡瑛,眉头皱起,眼眸冷了下来,与那方火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演武台下有人应战上了台,他抬步要走,身后走来一人低声对他说:“主子,孙帅有请。”
他转身往校场外走去,穿过演武台时,还冷冷瞥了胡瑛一眼。
瘦长男子名叫齐钦,一年前来的河西关,刚来就做了参将,知道他的都猜他是哪家世家子。
他手底下没带兵,与人来往得少,认识他的人不多。他走开对场上热火朝天的气氛没啥影响。
他一走,两名毫不起眼的小兵也不看比武了,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走去。
一直跟到中军大帐前,眼见他掀开帐帘走了进去,他们便散开了,也不走远,就在附近晃悠。
-
孙兴坐在大帐中愁眉不展,见齐钦进来,起身迎接。
齐钦点头作回,站定便问:“京中形势有何新进展?父皇的身体如何?”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