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迁走了,恭王才对顾岩说:“国公,废太子犯有弑弟之罪,是陛下,哦不,是先帝亲自下旨废的。先帝又怎么能让他继承帝位呢?”
“恭王是质疑圣旨有假,还是质疑陛下的旨意有误?”顾岩的声音自气胸腔而出,沧桑而沉厚。
顾岩身形清瘦,须发花白,后背略微佝偻,但他精神矍铄,双眼炯炯有神。
他是文帝亲封的靖国公,算得上三朝元老,论起辈分来,比齐商臣还大一辈。
齐商臣笑得和善:“本王不敢。本王只是想替天下百姓问一问,论贤德仁厚,三皇子和本王亦不敢自居,何以轮到这弑弟之徒继承渭朝君主之位?”
他的语气清淡,说出的话却如有千钧。
恭王的话刚落地,他身后的百官便吵嚷起来。
“废太子不仁不义……”
“他不能继承大统!”
“不仁不义之徒如何做得天子!”
吵嚷声中一道清朗之声高声道:“太子并未杀害二皇子。”
出声的正是大理寺卿魏浔。他年仅二十四岁便位居大理寺卿。上任一年余,屡破大案要案。在陛下的暗中首肯下,在大理寺、御史监和刑部扶植了大批亲信,替陛下夺回了刑狱上的大权。
他看起来深沉谦和,但他的双眼却能洞察所有猫腻。凭他如今的声望和地位,能不动声色致人于万劫不复。
少有人敢在现任大理寺卿的面前叫板,恭王的朋党亦不例外。
众人均静默下来,看向他。
“本官已查明,二皇子并非太子所害,并已禀报陛下。陛下已下旨令本官联合三司公开会审,只待太子殿下回京,便可真相大白。”魏浔说完,看向齐商臣。
齐商臣并不正眼看魏浔,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
“那便等废太子回来再说好了。”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颇是轻快。
百官之中过半数拱手作揖而送。
齐商臣走了以后,大多数官员都散了,魏浔走到顾岩身旁。
他恭敬拱手行了礼才问:“国公也还没有太子的消息么?”
顾岩回礼道:“没有。最近一旬以来,我每日修书给孙兴,却没得到只言片语。送信的差人也一个都没回来。”
“必是恭王从中作梗。”
顾岩叹了口气道:“老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太子已知晓陛下病重。依太子之心智,应当早已想了办法回京。近来恭王的死士营调动频繁,大多往北而去。老夫猜测,或许太子已在路上。”
魏浔皱紧了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他的父亲拼尽半生,才掌了宫禁的兵权,而恭王无权无职,却豢养了与御林军人数相当的死士。
护国军本是国之利器,这些年却逐渐腐化,不少人明里暗里倒向恭王的阵营。
其中水深似海,连陛下也不敢重用护国军的力量。
这一年来,陛下费尽心力从中斡旋,不过勉强牵制恭王的势力罢了。
恭王的权术和毅力可说是世人难出其右。
魏浔知晓他的夺权之路,却也难以摸透他。
当年恭王夺嫡失败,陛下兵不血刃登上帝位后,他便辞去多年积累的朝中职务,去做了一个闲王,在京中销声匿迹近二十年。
就在他们几乎忘却他之际,他突然开始在府中大肆举办歌舞宴会,第一次就延揽了半数权臣。
后来愈演愈烈,满朝上下只剩魏顾两家未曾进过恭王府的门庭。
一年前陛下刚准备整治朝纲,恭王就毒害了二皇子,嫁祸给太子。当时在太子殿下的寝殿中发现了毒药,正是宫宴上二皇子所中之毒。
陛下软禁了太子,下令彻查此案。
魏浔那时刚做上大理寺卿,查案时掣肘众多,掌握的为数不多的线索查到后面都断了。
同时太子在东宫中遭到刺杀。陛下为了保护太子周全,不得不退步,废了其太子之位,发配到边关。
这一年来,陛下将恭王的势力铲除了不少,夺回了三司的实权,他也早已查清当年的真相。虽不能将恭王朋党绳之以法,但至少能洗脱太子殿下的罪名。
只是,这一切都要太子殿下活着回来,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