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饿了五天。快饿死那晚,看到征兵处还亮着灯,就爬了过去。”
“就这样,一直活到了现在。”她尽量说得轻松。
齐钦默默看了她片刻,再说话声音沉了些:“你什么都会,怎会饿得吃不起饭?”
“因为我没钱呐。”胡瑛叹道。
齐钦还想问有手艺怎么会挣不到钱,胡瑛赶快换了话题问他:“你们有钱人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齐钦沉吟片刻说:“有钱的人,不会觉得有钱就是幸福的事。我家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家,我的父亲有数不清的妾。我的叔叔伯伯为争家产斗得你死我活。我父亲把我送去边关,就是怕我被叔叔杀死。”
“那你现在为什么回去?”
“因为我父亲病重。”
“你回去后有把握斗过你的叔叔吗?”
胡瑛这个灵魂拷问,问得齐钦哑口无言。
“除了我父亲,我家里还有两个帮我的人。只要我能顺利继承家产,就有机会。”齐钦的目光凝在虚空处。
胡瑛从小与贫穷斗争,不清楚有钱人的日子是怎样的,更想象不到有权的人的日子是怎样的。
遇到齐钦后,他一直在被人追杀,让她以为,钱太多了,会有性命之忧。
那她还不如穷着呢……
胡瑛突然想到什么问:“你说你家有人帮你,那他们怎么不来找你呢?”
“不知道。”齐钦说,“我派人送过信通知他们。”
“或许……被我叔叔截下来了。”
胡瑛咽下嘴里的兔肉,举着兔腿停滞了片刻。
片刻后,她抬起头看着齐钦说:
“要不你别回去了,跟我走吧,我保证饿不着你。”
齐钦抬头看向她,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开个玩笑。”胡瑛很快笑出来,“你还当真了。”
齐钦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看着胡瑛忙碌,后知后觉心潮澎湃。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竟然真的闪过一个念头,跟着她过,日子恐怕比回京做皇帝还好。
这个想法太荒唐,他奇怪自己怎会变得如此懦弱。
昨晚胡瑛不在时,仿佛他头顶的天塌了。他回想起那种绝望无力便不禁打寒颤。
而胡瑛一回来,光是看见她的身影,他便全然忘记之前的黑暗和绝望。
久旱逢甘霖也不过如此。
或许不是他变得懦弱了,而是胡瑛对他太有吸引力了。
胡瑛在一边忙前忙后,没想到齐钦对她想了这么多。她把东西都搬出去了,来背他。
齐钦伏上胡瑛的背时,身子有些僵硬。
感受到她有力的脊背,他却想贴近一点,再近一点。
天已大亮,不过今日天气不好,天光暗沉,铅云密布,像要下雪。
胡瑛把齐钦搬出红薯窖,把他推到一旁的水塘边。
她脱下他的外衣,把衣领袖口和下摆等处在石头上磨了几下,又在湿泥里滚了一圈,再把他的里衣如法炮制一遍后给他穿上了。
忙完这些又把自己的外衣也磨坏滚脏,她的里衣不好弄,她便躺地上在泥地上左右滚来滚去,像一条泥鳅……
“……你在做什么?”齐钦终于开口问。
胡瑛坐起来,穿好衣裳,支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偏头望天。
“唉……日子过不下去,得干回老本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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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来,当今皇帝齐职可能不是个优秀的皇帝。
奸佞当道前,曾有忠臣为此谏言,他却沉溺于盛世的虚幻中,对那些“危言”置之不理。
等到恭王明目张胆做大,他才恍然大悟。可局势已无可挽回,他白白送了一个儿子的性命,还不得不让太子去边疆吃苦。
虽然后来他殚精竭虑,用最后的时光铲除了部分奸党,可还是留下了个烂摊子。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好父亲。
齐职虽是一国之君,但到了而立之年才得了第一个儿子。他日理万机,却不遗余力地陪伴齐钦长大,亲自教导他为君治国之道。
他教导齐钦要引导百姓勤俭持家,当齐钦问起为何皇家奢侈无度时,他反思了良久,对他说:“钦儿说得有理。从今日起父皇便以身作则,削减皇宫开支。”
他说到做到,当真减少了皇宫的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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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乞丐行走在乡间小路,他们的衣裳糊满了泥浆,头发蓬乱,挡住了大半张脸,剩下的半张也全是污垢。
一个乞丐的双腿断了,另一个乞丐推着他。那推人的独轮车有些松散,滚起来嘎吱作响。
京城富裕,常有人善财做好事,是以每到冬天,来京城的乞丐就特别多。
加上国丧之初,人们都忙着准备素衣,这两个乞丐在路上并没引起多少注意。
齐钦坐在独轮车上,见遇见的百姓都穿着缟素,缓缓从立柱上直了起来。
“坐稳了。”胡瑛喊道。
“……停,停一下。”齐钦突然说。
“怎么了?”他的声音虽小,胡瑛还是听见了,她停下来问他。
齐钦指着一个穿着缟素的男子:“帮我问问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穿着素衣,是为谁服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胡瑛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去了。
她问了回来,对齐钦说:“说是皇帝驾崩了……”
齐钦没听完胡瑛的话,脊背突然失去了力量般,倒在立柱上,差点把不粗的立柱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