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眠岭深处彩叶层叠,官道上行人寥寥。茫茫深山中静无人声,只有飞鸟高低翻飞,婉啭啁啾。一片寂静中,地面突然细细震动起来,震动愈来愈强,仿佛有山一般的巨怪正飞奔而来。
三两行人远远驻足,震动巨大时,山弯处转出一绺马群,马儿强健,马上之人威风凛凛,马蹄踏碎一地落叶,如龙首般牵引一行队伍从山那边转出来。
行人惊叹片刻,赶紧靠边让道。马上的人穿着军服甲胄,应是军队,他们拖着轰隆声,如飞龙般擦过,急速北上而去。队伍长约六里,一阵地动山摇后,黄叶落回地上,山谷渐渐重归于平静。
行人平复心情继续各自行路,南下之人未行片刻,又遇见一支队伍。
相较于方才的铁蹄之师,这伙人就显得有些士气低沉了。
当头那人面色沉稳,但眉头也时而蹙起。他的马鞍上似乎生了芒刺,他的马儿走几步他便在马镫上站立起来,臀部与马鞍一接触,眉头便皱一下。他身着常服,身后跟了越十来名男子,其中有花甲老汉也有黄毛小子。
他们无论老少个个脸如苦瓜,额头发黑,脸唇却发白。其中老些的,连催马也没了力气。
散兵游勇的既视感。
“前方就是眠岭的北端了,各位再坚持片刻。”当头的章月寒鼓舞下属士气道。
后面几位除了三位兵部里的是行伍出身,其余五个户部的,都是实打实的文官出身,离开京城这七日,他们几乎日夜兼程,这几位骑完了一辈子的马,屁股都火辣辣的,恨不得趴在马上行走。
听到此话仿佛得了恩赐般,脸色红了一阵,但很快又失了血色。
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眠岭北端的凤霞镇,几位官员连晚饭都吃不下,找个地方就想趴下给屁股蛋子上药,却连一家旅铺也没找到,只好跟着章月寒去了骠骑营先锋部队扎的营里歇息。
在章月寒的鼓舞下,九人顺着大部队的痕迹追过去,本以为就在不远处了,却没想到行了半夜,直到子时才到达他们的宿营地。
户部新来的尚书朱皓是自请而来,他想着体会下民情,运气好的话,顺便挣点军功,回去后好开展户部的事务,也好在下属中树立威信,但来遭了这几日罪,他早悔得肠子发青。
到了营地,也没人来招呼他们,他们来得晚,早已错过了他们用饭的时间,此时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渴得嘴巴都张不开了。
这些当兵的简直不是人!
几名官员饥渴疲惫,没有注意到营地里与前几日不同之处,只有章月寒还打得起精神,看出营地的规模几乎比前几日扩大了四五倍。
他心中一喜,抓着一个值守的兵问了才确认,他们追上胡瑛先遣出去的飞虎营和红妆营了。
-
胡瑛赶回京城时,元宝寨的土匪还未剿完。实际上,胡瑛只是收服了恭王的死士,等到她派出去的侦察兵赶到后便走了。
那时土匪早已逃了个七七八八,她把两营指挥权交给了李燧和顾薇止。却还没来得及亲自告诉他们。
李燧和顾薇止带着剩下的两万来人剿匪,花了大功夫把他们围在了一个山头上,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没有杀过人的军队要剿不到五百人的土匪,比胡瑛想的艰难了许多。
土匪从山坳里跑下来便遇见了两万正规军,双方互相打了个猝不及防的遭遇战,李燧带着红妆营的女兵,打得过于谨慎,己方伤亡过百,而土匪伤亡不及五十,两万人的庞大队伍,竟然让土匪跑掉了。
当时顾薇止和魏漾指挥着红妆营,还未接到胡瑛将她们转给李燧指挥的命令,在飞虎营后方慌作一团,差点让土匪钻了空子。
等这场遭遇战打完,她们竟在林中迷了路。
三千名女兵在树林里过了一夜。夜里山林中各种动静此起彼伏,她们恐慌惊惧,度过了艰难一夜。
天快亮时,她们遇上了小股与大部队走散的土匪。说是小股,其实也就四十来人。
是土匪先发现的她们。
土匪小头目带着手下人从包围中突出来,便与大部队走散了,走到一处,察觉林中有动静,立刻指挥土匪隐藏起来,派了个人过去打探。
那土匪过去后,只看见了边缘几个姑娘,回来时无比兴奋说看见了女人。
小头目略一思索,还是色胆战胜了理智,当即指挥四十几个兄弟摸了过去。
他们摸过去便惊动了周边守卫的女兵,那女兵大吼一声有情况,林中三千名女兵便齐齐站了起来。
双方乍一相见,都愣住了。
红妆营女兵在林中被折磨了一夜,正是神经最为紧绷之时,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令她们疯狂,但此时她们没叫也没跑,因为这群闯来的男人手中握着亮晃晃的白刀。
顾薇止和魏漾所在的位置离土匪很近,经过这一夜的洗礼,顾薇止对红妆营女兵有了新的考量,魏漾则是因为担着保护属下的责任心,她们俩那会儿无比镇定,心中想的都是如何用最低的代价搞死他们。
而土匪那方却是一片茫然,说好的两三个女人呢?这么多,怎么驯服得过来?!小头目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跑掉了。
双方静默了两个呼吸,土匪们率先动作,却是转身拔腿就跑。见状顾薇止快速喊道:“他们是土匪,拿刀跟我上!”
女兵们压抑了一夜,脑中本就充斥着懊恼和挫败感,此时听顾薇止一喊,精神瞬间亢奋起来,举起刀就冲他们跑过去。
跑得快的举刀砍上了土匪的背,土匪倒下,血还没流多少,就被后方蜂拥而来的女兵踩踏至死。
女兵冲上去把土匪们包围了起来,土匪自知跑不掉,便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