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公主的送亲队伍被安排在西戎王庭北面。肃萨汗为他们准备了四个毡房,一个是公主与近身侍女的主帐,两个是其余陪嫁侍女的住宿帐篷,另外一个是胡瑛等护送和亲队伍的男将士住的。
胡瑛亲自将安和公主安顿好后,在毡房中呆了一会儿便出来,回了给她准备的住处。
那毡房看起来还算大,但里面只有一张通铺,铺上有几张兽皮,便是他们夜里御寒之物了。
胡瑛见了这简陋的房间,不满二字直接写在了脸上,冷冷一哼,用汉语嚷嚷着要找接待她们的人,她要单独住一顶毡房。
附近的戎人根本听不懂她的汉语,早对她趾高气昂的态度恨之入骨,此刻见她气急败环地叫嚷,仿佛看猴戏一般无动于衷。
胡瑛叫喊半天没得到回应,她生气地一甩衣摆,将刚解下的佩刀一抓就出了毡房。
帐篷里的戎人笑完,慢悠悠跟上她,走出毡房,却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见到。戎人内侍这才急了,赶紧去汇报了主管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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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瑛大白天地就在西戎王庭的王室地盘乱跑,却没撞到一个人,她身轻如燕,耳聪目明,能听到两个帐篷外的脚步声。
她准确地避开巡守的戎兵一路摸索,按着王会给她的提示溜出了王城,来到了街市上。
西戎是游牧民族,除了王庭,没有固定的城池。普通百姓要交换物品,要么祈祷放牧途中遇见商人,要么就千里迢迢来到王庭。王庭是西戎唯一的经济与政治中心。
街市两旁是大大小小各色毡房,倒是比渭朝的城池宽阔敞亮,然而他们的街市尘土飞扬,牲畜的粪便密布,环境连大渭京城的陋巷也不如。街市上最便宜的物品是牛羊肉,最昂贵的是大渭来的丝绸金银器等。西戎不爱瓷器,觉得它脆弱易碎,所以街市上没有瓷器售卖。
瓷器对颠沛流离的生活而言,确实算得上奢侈品。
胡瑛从前来过西戎王庭不下几十遍,于她而言这里的一切都不新鲜,她没有在街市逗留,而是绕进了一条小路。路两旁是紧闭的毡房,她走了一会儿,很快找到她要找的毡房,一间门上挂了块兽皮,兽皮上有一块涂成了红色。
胡瑛正要上前将一张纸条放在兽皮下,巷子口突然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她来不及思考,迅速将纸条放进兽皮后的兜袋里。
飞快做完这个动作,胡瑛便来不及隐藏了,追着她来的王庭官员已经转过了巷口。她索性破罐破摔,毫无痕迹转身地往侧边一间看起来又大又干净的毡房走了过去。
接待官苏图尔凶神恶煞带着人走入巷子时,正看见胡瑛朝一户人家走去,他追过来,胡瑛正敲开那户人的门。
“贵客怎么擅自出了王城?快回去!”苏图尔虎声虎气道。
被胡瑛敲开门的户主人见这阵仗,一扫午后的慵懒,打起精神来对胡瑛吼道:“哪来的南狗,敲我家门干嘛?”
这两人均用的戎语对胡瑛说话,胡瑛自然装作听不懂,她直接忽略两方人的不善,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气派,抬脚要走进人家屋里。
“这房子不错,我要住这。”胡瑛淡声道。
那户主人长得虎背熊腰的,脸上还有块疤,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胡瑛却视而不见,要将霸道无理进行到底。
户主人大概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哥,一见胡瑛这瘦长套马杆要硬闯他家,二话不说将他一把推了出来。胡瑛没有动手,这一推便被推到了巷子当中。
苏图尔见状赶紧打圆场,用戎语对户主人说她是南方朝廷来的,有眼不识他们戎族勇士,让他别跟她见识。
那雄壮汉子摆摆手,打算不跟胡瑛计较,然而胡瑛却铁了心要住这间房子,不顾戎人官员劝阻,竟要上前与那汉子争个高低。
双方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期间唾骂人的汉话戎语漫天齐飞,整条巷子的民众都打开了门出来看热闹。
为了装得更像一些,一直蹲守在红兽皮毡房里的速风也装模作样开门来看热闹。
这一开门就看见胡瑛被那雄壮汉子呼了一拳,打得她脸上挂了彩。
看到这位沙场杀神,死士营克星,天才将军装逼大王被打,速风有一个呼吸的凝滞。
回过神来,他一边感叹胡瑛的良苦用心,一边提前给这位做了他四个月邻居的猛士哀悼。
然而胡瑛被打后只是连连后退,用在场谁也听不懂的汉语控诉他们对远来贵客的无礼,然后一边叫嚣着要找肃萨汗说理,一边叫嚷着走了。
看到胡瑛演的这一出,在场的戎人哈哈大笑,连苏图尔也深觉出了一口恶气,与那雄壮汉子撞了下胸膛表示友好。
雄壮汉子莫名其妙,看着这群疯子离开自家门前,骂了一声嘭一下关上了门。
围观的民众还未散尽,速风摸到兽皮后,将胡瑛方才塞进去的纸条拿了出来。
他展开纸条飞快瞥了一眼便浑身冒汗,额头的细汗渗出,在阳光下晶莹透亮。他再看一眼胡瑛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她高瘦的身躯伟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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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瑛手写的情报终于在天亮前传到了卫襄和孙兴的手里。彼时他们已经到了封云山,这三日他们昼伏夜出,小心谨慎注意戎军动向,均没有发现丝毫异动,河西草原风平浪静,他们也一路畅通无阻。他们还在感叹戎军已经麻痹大意,连探子也没派出来。
先锋军已经趁夜摸过了封云山雪峰峡,只要他们传回无异常的情报,主力大军也将过去,在天亮后便急行军直奔西戎王庭。
按照计划,两军对阵之时,胡瑛带领的红妆营会在西戎王庭四处制造混乱,让西戎大军首尾失据。到时西戎大军的士气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