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下旬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好在陆正云他们对定西军的兵熟悉,在夏日彻底来临前将定西军牺牲的士兵全辨认好了,让他们的家属领了回去。
剩下还有百来个无人认领的,根据入军时登记的家庭情况,大多为孤儿。陆正云和定西军剩下的将士们做主,把他们带回河西关,将他们殓葬了。
还有几个不是孤儿还无人认领的,实在经受不住热腾腾的天气,开始腐烂了。最后陆正云带人把他们火化了,每人装在一个罐子里,贴上姓名。若日后有家属来认领,便把骨灰拿给他们,也算入土为安了。
处理完定西军烈士,陆正云这才闲下来。
傍晚时分,他带着定西军的将士回到封云山驻扎地。章月寒和卫襄来迎接他们,护国军将士排了一路,阵仗挺大。
这些日子以来习惯了护国军将士盯着他们看,但陆正云面对这样大的阵势还是有些尴尬。
两边站了几层士兵,一个个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目光或尊敬或同情。
陆正云受不住这些目光,下马来让卫襄把他们遣散了。
众士兵默然离开,陆正云这才长出一口气。
“战场上牺牲是常事,不必如此记挂心上。”陆正云对卫襄说,“你们表现得越是在意,我们心里越不好受。”
卫襄看向陆正云,见他脸上还挂着笑,他沉吟良久,郑重对陆正云道歉:“是晚辈考虑不周,请陆将军见谅。”
“你看你又来了。”陆正云虎着脸道。
卫襄只好闭了嘴不言语。
“这些日子总不见胡瑛,她怎么样了?”陆正云淡笑着问他。
“她没有大碍,就是过度劳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在军中修养。”卫襄回答。
陆正云看了卫襄一眼,笑笑不说话。
“陆将军去看看她吧,我看她不止是身体累了。”一旁章月寒插话道。
听闻此话,陆正云转向章月寒,打量了他一阵。
“行,去看看。”陆正云淡淡道,“章侍郎带路吧。”
卫襄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人,有些纳闷,章月寒这招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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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场侥幸逃生下来后,陆正云便没有闲过,定西军就剩他们不到五百人,要处理的事太多,孙兴没了,他就扛起了总揽全军大小事务的职责。
军报报了上去,对定西军的职务任免还没下来前,他都得担着这些责任。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他一直没顾得上来看胡瑛。
现在终于处理完一件大事,他本就要来看看胡瑛,遇上一个后生小辈献殷勤,他也乐得让他卖个乖。
胡瑛所在的营帐在护国军中央地带,那一片聚集的全是女兵,他一路走过去,不少女兵脆生生地跟他打招呼,他一时有些懵然。
到了胡瑛的营帐前,在一溜的“陆将军”里听到一声“伯父”,他转头去看,见一个姑娘看着他笑,见他看过来,羞涩地埋下了头。
陆正云也对她笑笑,心情突然大好。
陆正云走进营帐里第一句话便是:“你小子好大的福气啊!”
“什么?”胡瑛没懂他的意思。
“嗨,可惜你是个女人。”陆正云反应过来似的叹道。
胡瑛百无聊赖在帐中等晚饭,晚饭没等来,陆正云猝不及防闯了进来,还破天荒地头一回为她的女人身份惋惜。她一时有些茫然。
“没什么。”陆正云摆摆手揭过这个话题,“听说你快好了,来看看你。”
“我都快好了才来……”胡瑛笑道。
陆正云打断她的话:“方才外面有个人叫我伯父。”
陆正云的话题转得太快,胡瑛有些适应不了。
“多年没回中原,姑娘也没见到几个,原来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陆正云笑道。
“你一点也不老。”胡瑛一本正经道。
“老了。”陆正云笑,“还记得当年招你来军中的时候,你开口就叫我伯父,我还有脸让你改口叫大哥。”
胡瑛扯出个苍白的笑,没有接话。
“你刚来定西军的时候,刚从新兵营出来就遇上了大仗……”陆正云却接连回忆过去的事。
“那场仗死了很多人,没想到你还真活下来了……要不是发现你是个女人,我有多少次可以升你的职……”
“你斩了一个副将,提着他的脑袋回来那会儿啊,我都给高兴疯了,恨不得抓着祁峰那老小子喊,这是我陆正云带出来的兵!牛不牛!可我不能说啊,我心里骄傲自豪,还得跟别营大将说你违背了军令,当时孙兴看我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就像在说:‘老陆你别是疯了吧,这么大的功劳不给你手下人捞回去?’当时我的心都在滴血哟……”
陆正云的回忆中渐渐掺杂了胡瑛和他以外的人。
“还有你那狼狗,我不让你养你偏要养,你为了去给他偷肉被抓了多少回你还记得吗?我为了保你,差点把那狼狗杀了,还是你下属一起求的情,后来你们为了不让它饿着,从自己的牙缝里把肉省下来给它,哈哈那几个月连你手下的张胖子都瘦了……”
“……别说了。”胡瑛埋着头轻声道。
陆正云似乎没听见,继续滔滔不绝:“还记得吴强刚来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认识,后来你队里唯一一个识字的下属死了,营里分不了识字的兵给你,你就手把手教他,那段时间,吴强可挨了你不少的打……”
“后来你的女儿身被揭发,军里都担心抓不住你,传你来的时候,营房外面全是亲兵,你也看到了。当时我就跟老孙说,你要跑的话就不会进来,老孙却说,他吩咐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