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隆州,漫天黄沙。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似是要将这座城池吞入腹中。
而在这数十万大军中间,与以往不同的是被空出一块地方。女子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被几个将士从后方抬了出来,放于正中间。
此次率军前来的敌军首领,正是北赫朝声名大震的呼延骞。
往日率军前来,他素来身着铠甲,手执双锤。但此次却是一身黑熊大氅,头戴貂皮帽,倒更像是来参加宴会的。
他缓步走到女子身边,掏出腰间别着的精致匕首,利刃贴在女子脸上,偏头冲着城楼上的人大笑,“哈哈……霍家小儿,你可识得此人?”
城楼上,霍无妄双手背后攥成拳头,手背青筋凸起,神色阴鸷。即便相隔甚远,但他也看得出来那被绑着的人正是宋常安——
亦是他霍无妄的妻子!
副将从台阶上匆匆跑来,凑近后低声说道:“大将军,夫人是被身边的丫鬟绿竹下了蒙汗药送去的北赫。末将已经将人斩杀,但夫人只怕是……”
他没敢再接着说下去,眸光看向远处的宋常安。
整个北疆大营都知道,宋常安是霍无妄的软肋。但此刻这软肋到了敌军手里,只怕局势不妙。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绿竹又是如何从固若金汤的隆州,将宋常安送去了北赫?
呼延骞突然又喊:“霍家小儿,你若肯投降,霍夫人自然平安无事。但你若执意不肯,就只能到那阴曹地府再见你这夫人了!”
他显然知道宋常安在霍无妄心中分量,方才敢如此嚣张。
始终昏迷的宋常安隐隐约约听到“投降”二字,虽迷迷糊糊,却还喃喃着:“不可……不可投降!”
双臂被绑在柱子上,身上也早已都是伤痕,殷红的血印在衣裙上。此刻已然疼的她连说话都在发颤。
呼延骞听到她的话顿时皱起眉,手中匕首当即在宋常安的脸上划一下。细长的口子顿时渗出了血,滴落在黄沙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若想活命,就叫他投降!否则我定叫你生不如死!”呼延骞咬牙警告。
可那一刀却疼的宋常安似是清醒几分。
她咧嘴一笑,虽伤口有些疼,却也能令她更清醒,“霍无妄乃是霍家人,自幼便只知如何上阵杀敌、如何领兵打仗,从不知何为投降!你想让他投降,做梦!”
说完又冲着呼延骞啐了一口。
呼延骞抹了把脸,顿时恼羞成怒,手中匕首意欲朝她腹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利箭逆风而来——
“嘶!”利箭刺入手背,疼的呼延骞倒抽冷气。但纵是如此,他还不死心,换了只手拿着匕首,挑衅般的看向城楼上的霍无妄。“霍家小儿,你以为仅仅靠着一支箭,便能救下你夫人?笑话!我北赫数万大军在此,你难道能统统射杀?”
呼延骞强行将手背上的利箭拔出,箭头上似是还扯下一块肉,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冲着一旁的将士伸手。
将士赶忙将手中盾牌给他。
呼延骞嚣张大笑,“哈哈哈……这下我看你如此救她!”
城楼上,数十位将军纷纷看向霍无妄,却是心思各异。
“投降……”霍无妄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嗤,“我霍家列祖列宗,世代守卫大祁,还从不知何为投降!今日我若投降,来日还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至于宋常安……
霍无妄将手中弓箭递给副将,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似是已经拿定主意。“去备马,本将军要出城。”
副将神色凝滞,惊得说话都结巴:“出、出城?这怎么行?外面那么多北赫的人,真若是出城了,只怕是——”
“有去无回了。”副将没敢说下去的话,霍无妄倒是接着说了下去。
可他不能将宋常安一人丢在外面,她会怕的。
霍无妄看向两边的数十位将军,嘴角弯了弯,可却笑的人心里发怵。原本还在看他的那些将军,此刻纷纷收回视线,似是都不敢与他对视。
“这大将军之位,本将军也坐乏了。往后这隆州,就交于诸位了,能否守得住,就看你们的本事了。”霍无妄大喊。
两侧的将军此刻纷纷低下头,倒像是做错事了一般。唯有霍无妄的副将还是一脸错愕。
但他知道宋常安在霍无妄心中的分量,自是也明白霍无妄不会不管宋常安。
情急之下,他忙说道:“大将军,不如末将带人前往,先去厮杀一番。若不幸丢了性命,再派前锋军出战。无论如何,大将军切不可亲自前往!”
霍无妄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台阶努努下颌。双手叉着革带,缓步下了台阶。
他依旧走的昂首阔步,似是眼前这事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跟着他后面的副将却是一脸愁容,实在是挤不出笑意。等到了战马前,霍无妄方才停步回头。
“明志。”
明志是胡逍的小字,自打父母离世,便不再有人如此唤他。而他与霍无妄在多年前,曾是互称小字的挚友。只是自从霍家出事后,霍无妄就彻底变了,二人之间倒是也不曾再唤过彼此的小字。
此时突然听到霍无妄这般喊他,胡逍不禁愣了一瞬。
“这匹马,送你了。”霍无妄拍着自己的战马,满眼不舍,“我此去便回不来了,就让这战马随你一同离开隆州吧。”
“离开隆州?”胡逍瞪圆了眼睛,“边疆尚未平息战乱,我怎能离开?”
霍无妄狭长的眸眯起,低笑一声,带着股无奈,“大祁气数已尽,我也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