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山一直跟着毕桃,怕她心情不好,再栽倒在雪地里。
毕桃也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不怕,在前面路口停下:“是你,找我有事?”
贺千山斯斯文文的,双手揣在兜里,腼腆地笑着。
毕桃不讨厌他,她在姐姐工作的军医院见过他,他是个锯嘴葫芦,三棍子拍不出个屁来。
所以他不说话,毕桃不意外。
她继续往回走,还以为贺千山要跟苏寒夜一样耍无赖,没想到他把她送到大杂院门口就走了。
倒是个懂分寸的人。
要不是毕桃心有所属了,倒是不介意跟他处处看,他可是大哥竭力推荐的一号人选。
毕桃叹了口气,回去了。
一到家里,才发现毕雷和柳嫚嫚把他们那对养在乡下的亲生儿女接过来了。
毕金秋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遇到了跟陆麒一样的问题。
毕暖冬是毕雷唯一的儿子,十六岁,还可以再磨蹭一两年。
这姐弟俩见到毕桃倒是客客气气的,不像陆麒和陆麟那么敌对,但是毕桃同样不喜欢他们。
毕桃惊讶地发现,毕金秋居然在她房间里,毕桃很生气,直接把她撵了出来:“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我明明上了锁,我锁呢,谁撬的?”
“我撬的,毕桃,家里住不下,你谅解一下吧,这些年逢春和盛夏住在堂屋这间,几步就连着锅灶,她们都没说什么,你那房间本来就大,加一个金秋没什么吧。”毕雷厚颜无耻地看着毕桃。
毕桃很生气。
她盯着毕雷,质问他:“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工作是我大舅安排的,你能在城里待着,全是因为我。你有什么资格动我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撬我的锁!”
“小桃,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也听到你大舅和周展鹏说的话了,现在我很怀疑,也许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但我却养了你二十年,我怎么也算对得起你了吧?就算是你大舅来了,我也问心无愧。所以今后你再闹我也不会惯着你了。金秋,去,把你的东西拎进去。”毕雷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当然要横一横。
他这些年没少看毕桃的脸色,可不得好好耍耍威风。
毕桃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毕金秋继续进她房间乱翻,气得浑身发抖。
“金秋,别逼我翻脸,出去!”毕桃的理智就快消失了。
柳嫚嫚却笑:“你横什么,你跟沈云沉的婚事黄了,只能下乡或者找工作了,要么你就找个人嫁了,反正你在家里留不长了,这房间迟早是金秋的。”
毕雷也这么想,他把一大只编织袋往毕桃房里提。
毕桃转身,跑到书桌前,刷刷几笔,画了五只狗。
不等毕雷反应过来,一大家子已经全都变成了狗,蹲在地上,你汪一声,我汪一声。
毕桃捂着脸,跌坐在床上,止不住地抽泣。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摊上这么一个人家。
她不受这样的气,立马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出去,可她也不想把这房子便宜了毕雷,她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可是她不能,那是犯法的,火势绵延出去,还会害了其他人家。
她只能做别的打算。
总之今天先离开这里吧,她这神笔的效果最多只能持续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会儿,她一定要想到办法。
天上又在飘雪。
毕桃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在外头路上,天地辽阔,竟然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家。
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陆军大院外头。
她下意识的,想来找大舅和大哥。
可是她怎么可以呢,马上除夕了,万家团圆,她加进去,算什么呢。
毕桃站在榕树后面,默默移开了视线。
她提着东西往回走。
路过一家招待所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她进去问了问,需要有介绍信才能住。
真是够了。
她蹲在招待所门口失声痛哭,到底要她怎么样,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招待所都不让她住。
她哭得好伤心,好用力。
她好希望姬瑜在身边,起码他会抱抱她,他会把他的雷锋帽摘下来给她,他会把他的军大衣解开给她。
哎呀,军大衣落在大杂院那边了。
毕桃赶紧起来,提着东西往回跑。
等她披上姬瑜的军大衣戴着雷锋帽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苏寒夜这个狗皮膏药又来了。
他看到毕桃提着东西,还挺意外的,想看看毕家屋里有没有其他人,却被毕桃挡了回去:“你干什么?”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怎么哭了?”苏寒夜伸手想搬她提着东西,毕桃没让,一把拉上门,把苏寒夜搡了出去。
毕桃在前面沉默地走着,苏寒夜在后头嬉皮笑脸地跟着:“毕桃,你去哪儿啊,去我家吗?”
毕桃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所废弃的学校外头,踹开生锈的门锁,进去了。
苏寒夜跟了进去:“毕桃,你不回家了?你晚上住在这里?”
“要你管。”毕桃拿出一件旧衣服当抹布,把桌子擦擦,拼在一起凑成一张床。
这是停办的高中,目前没有别的单位接手,一直荒芜着。
毕桃以前是这里的学生。
她裹着军大衣,坐在上面抱着膝盖想事情。
苏寒夜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