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心中无措,面上并未表露半分,出言安慰道:“此事本王并不在意,只是忧心会让陆小姐名声受损,这世间对女子尤其苛刻。此事全凭陆小姐做主,无论如何本王都会护你周全。”
陆望舒只觉心中慌乱,握紧佛珠,“圣命不可违,望舒已给王爷添了许多麻烦,又怎能让王爷违抗圣命。”她略微抬头与沈既白对视,一字一顿地说:“望舒甘愿嫁与王爷。”
沈既白又关切了几句,饮尽一杯茶,出言辞退,“时辰渐晚,陆小姐好生休息。”
待沈既白走后,心言给陆望舒煎了药端来。
陆望舒怕苦,药旁总要放着蜜饯。
她少时参加宫廷宴会,不慎落水,从此身体便不大好,常年喝药调理。
原本她也能上阵杀敌,如今却因为这副身体再上不了战场。
触及伤心事,陆望舒心情不佳,一口饮尽。
顺带塞了一个蜜饯进嘴里。
蜜饯的甜腻在唇齿间散开。
王爷在时心言在一旁伺候,自是知晓的,此时收拾汤碗时忍不住出言问道:“小姐当真要嫁与八王爷?”
婚姻大事非儿戏,正如沈既白说的那样,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陆望舒自然知晓后果。
“当真。”陆望舒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被害死了那么多人,每一个都比她的贞洁更重要。
那日后,沈既白多次出入宫中与圣上商谈婚姻之事,无暇顾及陆望舒。
因而陆望舒有许多时间待在天水碧。
许久未铸剑了,陆望舒有些手生。
制范、调剂、熔炼、浇铸、铸后加工。
每一步都极需耐心,有一步不好便制不出好剑。
砥砺开刃,剑铸成。
此件长三尺,剑身通透,极为锋利,剑柄镶嵌着蓝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心言在侧不禁感叹道:“真是好剑!小姐手艺竟不减当年。”接着问道:“小姐想给它命什么名?”
陆望舒含笑看着宝剑,“便叫踏雪吧。”
主仆二人说笑之时,前院有人扣门五声,三重两轻。
闻此扣门方法,陆望舒便知此人前来是为铸剑。
心言戴面纱前去开门,而陆望舒戴面纱在柜台等候。
那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穿着不像是中原人。
陆望舒身侧还放着今日铸好的踏雪剑,她一个起身宝剑轻挑,在蒙面人不注意之时,掀掉其黑面罩。
宝剑落,陆望舒沉声道:“还望公子守守规矩。”
那人连声道歉,口音似是南疆人。
陆望舒脸戴面纱看不清面容,手中拿着佛珠静心听他讲话。
他名浩星宇,是南疆库也族塔塔部的,兄父不欲争霸惨遭哒里部灭,血色连天,只余他外出至中原买药得以逃脱。
江湖听闻子殊所铸之剑,极其锋利,可斩万物。
特以至此,求一剑,斩杀亲仇人。
经历何其相像,陆望舒勾了勾唇问:“那人可是浩星古斯?”
浩星宇震惊道:“阁下怎会知晓。”
陆望舒如何不知晓,早些年库也族并不安分,时不时在边境闹出些乱子,阿爹奉命平复。
那浩星古斯最擅偷袭,趁阿爹不留意,在他腿上留下一道剑痕,幸而未有毒,只是之后的几十年阿爹常在雨日受腿疾影响。
陆望舒避而不谈,话锋一转问道:“浩星宇,你可知我天水碧的规矩?”
天水碧一手交货一手交剑,子殊要求古怪,完成的越好,所得之剑越妙。
浩星宇自然知晓,“不知阁下所欲何物。”
佛珠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望舒递出踏雪剑,“我要你斩杀浩星古斯后给我送他的心头血来,若是你坐上首领,不许向中原挑起战争,你可能做到?”
浩星宇向陆望舒行了一个南疆大礼,感谢道:“子殊所言,定会铭记于心,但愿明年此时我已报仇。”
陆望舒淡笑看着他背剑的单薄背影。
心言不解,“小姐为何不借他手?”
“中原之事岂能带上外族?”陆望舒轻叹了口气,“他与我皆失去亲人,空有报仇这一个念想,我见他就同见了自己,所以欲助他一臂之力。若他此后进攻中原,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天色渐晚,二人不得不打道回府。
近日京中已有些许传言,说是沈既白在战场落下病根,太医断言所活不过几载,恰逢陆望舒与沈既白八字甚为相配。
陆望舒本是罪臣之女,陛下有令陆望舒嫁给沈既白冲喜的想法,欲让她将功补罪。
人人都道这八王爷实在倒霉,不过是护着恩师的女儿,现如今却陷入两难的境地,堂堂王爷居然要娶罪臣之女。
陆望舒对传言并不感兴趣,置之一笑,带着心言片刻未停。
回到王府,心言泡了茶。
成亲一事,陆望舒说不来算好算坏。
只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她需要沈既白的身份,也需要他的庇佑。
茶方饮尽一杯,前院有些许嘈杂声传来。
声音不大,若不是陆望舒有意练过此时断然听不出。
王爷方才从宫中回来,事情似是已商量妥当。
不多时,有婢女来传话,“圣上有意明日下圣旨,若小姐不愿今晚是最后反悔的机会。”
“嗯,”陆望舒随口应道:“我已知晓,退下吧。”
房门扣上,屋外悉悉索